张镰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自己浑浑噩噩的不停飘荡,一会儿梦见小时候逃学被他爹爹撵着爬上树,一会儿梦见他死了,他娘抱着他的尸首哭得断肠,一会儿又梦见他成了大英雄,正意气风发骑着高头大马游街;他爹娘给他娶了媳妇拜了堂,到处都热热闹闹的,等他进了洞房,掀开盖头,看见的赫然是他二叔的脸,然后就是他二叔满身是血的抓着他,一边喊阿镰快跑阿镰快跑,脸上的肉一边溯溯地往下掉,最后掉成了一个骷髅,嘴巴还一张一合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张镰在噩梦中惊醒,剧烈的喘息着,空气进入鼻腔刺激得他不停咳嗽,又带动身上的伤势,他只觉得整个人从头顶到脚趾没有一处不疼,身体难受地抽搐着。
一只手扶住了他的头,一个杯子递到了他唇边,张镰下意识就着那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才渐渐止住了咳。
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床边站着一位青衣女子,正拿着杯子看着他。那双好看修长的手和那熟悉的眉眼,正是废院中的那名女子。
张镰想坐起来,却浑身使不上劲。
“好好躺着吧,别伤口又裂开了。”女子轻声道。
“你···是谁?”张镰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又干又哑,声音和那生了锈的锯子锯在干枯的树枝上一样难听,几个字吐出来都吃力得很。
“我在河边捡到的你,你伤得很重,用了好些药才救活过来,你已经昏迷三天多了。”女子自顾自的说道。
张镰这时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仔细包扎过了,衣裤也换了新的,他顿时脸一红,颤声问道:
“这,你···你帮我换的衣服?”
“呵,你想什么呢,你也配我家主子伺候你?”一个清亮悦耳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张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屋内还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大约十三四岁,长得清秀可人,面目有些相似,看着像是双胞胎。那女孩正用一种蔑视加无语的表情看着他。
张镰看到青衣女子嘴角微微勾起,好像忍着笑,尴尬得简直想抠脚趾,耳朵根都红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忙往怀里摸去,脸色一变,没有!。
“你是在找这个吧?”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回了桌边,看见他的举动,朝着桌上抬了抬下巴。
只见一个布包被血染成斑驳的褐色,正放在桌角的位置,张镰忙想起身去拿。动作牵动胸前的伤口,他一声闷哼倒吸一口凉气。
“哎哎,你别乱动啊,等下伤口裂了还得麻烦我再包一回。”女孩慌忙一下把他摁回床上。
“你们先下去吧。”女子吩咐道。
待两人退下,那女子坐在凳子上,静静的打量着张镰,张镰被她盯得都不好意思了,忙开口问道:
“谢谢姑娘相救,请问姑娘姓名?”
“啊,我是···”女子皱眉想了下,又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我叫青衣。”
张镰顿时嘴角抽搐,对她这种明显胡乱编个名字的敷衍行为特别无语。
“那个,青,青衣姑娘,你为何出现在这附近,还有,那个布包,你···”张镰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哦,你说这个城防图啊。”青衣女子说道。
“什么!”张镰大惊。“城防图?!”他一下子没控制住脸上惊骇的表情。
“原来你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啊······”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你,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张镰警惕地盯着她。
“看你应是盗取城防图被人追杀的吧。”女子说道,“我呢,就是一个商人,要去燕国都城做点小生意。救你当然也不是白救的,我需要一个燕国人同行,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只要你这一路安分守己,别耍什么小心眼,到了地方我们就分道扬镳。这城防图我也就当做没看到了。”女子警告道。
“好了”女子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吧,过几日伤势恢复了,我们就出发。”说完便出了屋子。
张镰等她一走,马上强忍着浑身剧痛踉跄地下了床,一步一拐地走到桌边拿起那布包解开。
里面第一层是张油纸,打开后是一块浅褐色的皮料,果然是尉国的城防图!
他二叔和其他人,就是为了这么个城防图才丢了性命!
悲痛再也忍不住,张镰紧紧握着手中的图,咬着牙闷声哭了出来。
少年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接连几日的变故,伤重差点丢了性命,还有亲人的骤然离世和肩上突然的重担一下子几乎将他的自信击垮。在这个孤寂无人的异乡夜晚,他也只能这样默默地发泄,就连放声痛哭都不能。
哭了许久,张镰慢慢收拾好了情绪,这时才发现布包里还有一块玉佩,他拿起看了看,也不知道是什么。既然是他二叔一起交给他的,定是有用的,他将玉佩和城防图一起包好,又在屋内找了块干净的白布重新裹起来放进怀里。
做完了这些,他才有空从头理了下这几日的事情。他二叔恐怕已凶多吉少了,赵金虎没找抓到他,没找到城防图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刚才他观察到,那少年少女和那女子开门时,门外看着像个山村的小院,周边没有一点光亮,而这屋子床单被褥虽然都是新的,屋内也打扫得很干净,但看屋子的横梁、大门和桌椅,木质都是陈旧微微有些腐朽,屋内虽烧着炭炉,却还有些微的潮湿和久未住人的阴冷霉味,周围很安静,他们一行陌生人在这里,连人声狗吠声都没有,此处必不是在隆城内,很有可能是附近的荒废山村。
隆城附近可是驻扎着青玉阎王的墨羽营,况且带着他这么个重伤之人应该走不了多远,这女子敢在付青玉和赵金虎眼皮子底下藏下他,定不像她自己说的是个商人那么简单,还有这城防图和玉佩,虽然刚才握住时与他二叔交给他东西时的手感大小相似,但是里面的东西有没有被掉包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观那女子的表现,应该不知道他没看过里面的东西,所以掉包的可能性不大,还是要等拿回家给父亲定夺。
还有这女子,说是与他同行互不干涉,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的话也不可信,况且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必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现下他伤重,武功又不及,无力反抗,只能暂且隐忍,待伤势恢复再伺机而动。等到了燕国地界,她一个尉国人必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再图逃跑之事。
这样理着思路,渐渐的天光微亮。没过多久,那少女就推门而入,看他坐在桌边也不理会,把食盒放在桌上就走了。
张镰打开食盒,里面放着一大碗热腾腾的粥还有一些清淡的小菜,他几日未进食,饿得不行,三两口把粥和菜吃了还觉得饿得慌,但也知道伤重后不能一下子暴饮暴食。
吃完粥后张镰慢慢挪到床边躺下,强迫自己闭上眼休息,他现在要尽快恢复伤势才能有自保之力。
接下来的几日,每日有人送来一日三餐,不是少年就是少女,每次也不说话,默默放下食盒就走,等他吃完了就来收,每日来给他换一次药。
待到第六天,张镰已能正常站立行走无碍,但是他对女子的身份更加忌惮,这六日来,竟没有任何人来搜查,也没听到任何的狗吠声。
这日,张镰起床后,换好了衣服,第一次推开了他的房门。
院中一棵歪脖子枯树下,青衣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披着一件貂毛披风,身上头上落了一层的白雪。
她就这么静静地背对着他站着,乌黑的长发轻轻挽起,还是那支暖玉的梅花簪,整个人好像融入了这一片天地中,张镰这一刻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发出的小小响声会惊动她,这片刻的平静马上就会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远处传来鞋子踩在积雪上的叽呀声响,周围安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青衣转过身,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张镰。一瞬间,她的气息好似一把锋利的宝剑,瞬间破开画一般的天地,直奔他而来。
张镰心神被卷入这气息构成的惊涛骇浪中,在气浪中勉力挣扎,这感觉也就短短的一刹那,青衣瞬间就收敛了外放的气息。张镰却被这气息的冲击所累,大冬天的身上出了一层白毛汗,剧烈喘息着,心神差点失守。
这女子年纪不大,武功却好似已臻化境!
“主子,都准备好了。”来人躬身请示。
张镰这时才注意到,他们都已换上了燕国的服饰,青衣身上一身白袍,眉眼间淡淡的倦色,整个人有股疏离倦怠的气质,与刚才外放的凌厉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不由得好奇,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张公子,我们出发吧。”青衣对着张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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