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蕾叹了口气:“先带着雁娘来我这边吧,我记得你家赁出去了,总归不方便……”
周沛萍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前两天的时候她和吴康文换了两身衣裳,但老房子赁给了他。
她心中懊悔起来,抿着唇:“……好,麻烦白大娘子了。”
……
村中没什么现成的房子,周沛萍和萧行雁二人便到了白蕾家暂住。
到了白家,萧行雁才看到白蕾家是个二进的小院子。
三人走过垂花门,站定在西厢房门前。
白蕾微微侧身:“我原先想让你们住我的耳房旁,但雁娘的情况还要再观察,平日里总要吃药,西厢房有小厨房,总归方便些。”
周沛萍略带感激地微微躬身:“多谢白大娘子了!”
白蕾摆摆手:“这算什么?若非是雁娘,我估计就要卖了这宅子,如今带着我家卉儿街边乞食去了!”
她如今面色红润,神态飞扬,早就不复前些日子的萎靡。
周沛萍闻言,谦逊地笑了笑,可眼角眉梢却没忍住扬起来。
只是想到萧行雁今日受的苦,眉梢又轻轻落了下来。
白蕾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叫来家中下人吩咐道:“王阿婆,你理下房,然后让厨房做些好消的食送来这里。”
王阿婆点头应诺,转身便去理房了。
……
夜间。
烛火透过人在窗子上落下两道影子来。
萧行雁在翻着书页,周沛萍则是在熬夜做着针线活。
片刻后,周沛萍觑了揉眼的萧行雁一眼,收起自己手里的针线,无奈道:“雁娘,莫要看书了,多费眼睛……”
萧行雁缓缓放下手上的《诗经》:“那您把针线料子放在次间的衣柜里,晚上睡在我里侧。”
周沛萍嘴硬道:“我在外侧夜间好照顾你。”
萧行雁眨眨眼:“女儿又没有动不了,哪有让阿娘照顾女儿的道理?”
周沛萍沉默着和萧行雁对峙了片刻,率先败下阵来。
她将针线放进了次间的衣橱,又替萧行雁把书放回箱笼:“你也好好睡,莫要再看书了。”
萧行雁没再说什么,看着周沛萍躺进床上后才吹熄蜡烛,自己也摸索上了床。
说实话,萧行雁其实不太能睡着。
身上的漆疮有些瘙痒,有些破了地方还有些刺痛,一静下来她就感觉自己浑身不爽利,想在冷水里泡泡。
她这边睡不着,时不时还动一下,自然会发出悉悉索索的动静。
片刻后,床内侧传来周沛萍轻柔的声音:“雁雁,明日我自己回一趟咱家,你在这里好生休息。”
萧行雁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一些。
她皱了皱眉:“不成,您带我回去!”
周沛萍性情柔和,唯有萧行雁受了委屈时才会炸毛,其余的时候脾气大多跟绵羊一般绵软,若是独自回去受了欺负,结局大概也是息事宁人,而且八成不会和萧行雁说。
周沛萍声音依旧柔柔的:“你如今还难受着,莫要逞强……”
萧行雁也轻声道:“没有逞强,您若是让我在这里独自待着,我也总不安心。”
周沛萍见她情绪似有波动,又连忙转移了话题:“好,那明日我带你去。你如今……”
周沛萍声音轻柔平缓,不疾不徐,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何时,萧行雁也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翌日,乌鸫聒噪的声音就吵醒了正在熟睡的萧行雁。
她揉了揉眼,还有些发愣,却见周沛萍已经起身收拾好了自己,正从外面端来一小盆鹅黄色的水,见萧行雁醒了,才将盆子放在了盆架子上,用布巾沾湿水,温声道:“雁雁,来擦药了。”
萧行雁缓缓回过神来。
这是黄栌盐水,消疮用的。
这黄栌盐水洒在疮口上就是一阵一阵的麻,随后又开始灼痛起来。
——倒也正常,毕竟也算得上刺激性液体。
待到盐水成膜的时候,萧行雁才换了衣裳。
三月正是倒春寒的时候,虽说浮梁县天气湿暖,但是那一阵阵的寒风依旧像是剔骨的刀一样,慢慢渗进了人的骨头缝里。
萧行雁和周沛萍走到自家房子门口的时候都还忍不住地有些打哆嗦。
正当两个人要敲门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内传来了一阵阵的吵闹声,还有一阵摔摔打打的声音。
萧行雁仔细听过去,依稀像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她和周沛萍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两步,站在距离大门七八尺远的地方。
片刻后,一个略发福的中年男人被推了出来。
“滚!从这儿滚出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这儿是干嘛的!滚出去,从这儿滚出去!”
一个干瘦的老头怒气冲冲,身上的衣裳还有些补丁正抽打着这中年男人。
这场景怎么看都有些怪异,尤其是那中年男人身上穿的还是粗绢棉袄,外面又罩了一件右衽盘领的棉袍。
可那干瘦老头儿身上却只穿了一件陈旧的麻布衣,还是补丁摞补丁的,从缝里能看出来,应该是芦花填的芯子。
看到站在一边儿的母女两个,那中年男人显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只是匆匆瞪了一眼两个人便迅速跑开了。
倒是干瘦老头毫不在意旁观的母女二人,把人赶出去之后就要立即关门,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真不在乎。
萧行雁连忙上前一步:“等等,这位阿翁!”
干瘦老头动作一顿,下意识黑着脸看向萧行雁:“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萧行雁趁机往里瞄了一眼,但又迅速收回目光——主要是害怕在干瘦老头的怒火上再加一把火,人年纪都这么大了,总要顾及一些。
萧行雁讨巧的笑了笑:“阿翁,这房子是我和我娘亲家的,我们……”
周沛萍此时也走了过来,右手搭在萧行雁的肩膀上,往身边搂了搂:“老先生,我们在县城到了些事,恐怕要回来住段时间,您看……”
干瘦老头皱了皱眉:“既然赁给我了,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
说罢,他打量了一下母女二人:“头发梳得整齐,精神也不错,看着也是休息过的,这么一大早却就来,你们这也是已经有住的地方了吧?”
周沛萍和萧行雁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周沛萍讪笑两声:“抱歉,只是……”
干瘦老头却没怪他们的意思,只是又看了一眼萧行雁,沉默片刻:“小丫头手上生了漆疮,看这模样是被欺负了?”
说到此处,他不知道想到什么,一时间也有些神伤。
不过这表情一闪而过,没让周沛萍母女看出来。
周沛萍眸色沉了沉,脸上笑容淡了淡:“是,不知道被谁在凳子泼了漆油,生了漆疮,我心中总是不爽利,便想带着雁雁回来住两天。”
干瘦老头冷笑两声:“尽是些小人做派!吴康文也是,这么小个窑场都管不好!”
萧行雁微微抬了抬头:“老先生认识我?”
老人家收起冷笑,撇了撇嘴:“认得,这地方不大,出了个天生拉坯的天才,我不至于没听过。”
萧行雁下意识又将眼神落在院子里。
她刚刚可看到了,里面有不少素坯,虽然被打碎了,但依稀可见细腻的胎体。
就这拉坯的手法,干瘦老头绝对是个功力深刻的匠人。
只是不知道为何没在窑中做工匠,反而是逃难似的来了村子里。
注意到萧行雁的眼神,干瘦老头语气一时间也软了下来:“不用看了,如今院子里那些早就碎了,都是没用的东西啦……”
他这语气有些自嘲,萧行雁却不喜欢听。
她抬起头:“阿翁,怎么能是没用的东西呢?就算是碎瓷片,烧出来也是漂亮的呀。只要人看到高兴,就不是没用的东西。”
干瘦老头怔了怔,感慨道:“但这东西用处实在不大。反正也是用不到的东西,碎了正好。”
萧行雁摇摇头:“怎么会用处不大呢?我之前听过一句话,垃……弃物是放错地方的资源。”
“这些瓷片虽然不能装东西,不能装水,但若是打上孔串起来也能做檐铃,被风一吹发出叮铃铃的响声,怎么算没用呢?”
干瘦老头又是沉默片刻:“你这女娃灵牙利嘴,我不与你争辩——你们今日一大早前来,是干什么的?”
萧行雁也茫然地看向周沛萍。
对啊,昨夜阿娘只说要来,但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萧行雁:阿娘,所以我们是来干嘛的?黑人问号脸.jpg
周沛萍心虚目移:阿娘也没想好今天是来干啥的……
黄栌汤是一种药汤,《圣济总录》卷一三四中有记,主治漆疮。因为用了黄栌、盐煮,因此文中叫了黄栌盐水。[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说起来,她们是来做什么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