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行雁:……
她现在还有些恍惚。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根独苗苗来着。
宗右看向窑场主人,叹了口气,这才看向萧行雁:“雁娘,他叫平庚,算是郑多的徒孙,论上辈分是要称你一声师叔的。”
“长寿,这就是我和你说得雁娘,也是我这次来的目的。”
“圣人如今重新重视起了青瓷,你有这门手艺,总不能总是如此荒废。”
平庚低着头,不说话。
宗右叹了口气,从袖袋中取出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来:“这是今年的,你……”
萧行雁皱了皱眉。
平庚将钱袋又推了回去:“我知道师叔祖的意思,只是我如今已经找到营生了,我……”
宗右皱着眉:“圣人终究是圣人,你莫要陷入死胡同了。”
平庚依旧低着头。
萧行雁突然开口道:“老师,让我和他单独聊聊吧。”
宗右看向萧行雁。
片刻后,他看向平庚:“你说呢?”
平庚觑了萧行雁一眼,低声道:“好。”
这回轮到宗右愣了。
视线在两个人中间转了转后,他点了点头:“好。”
说着,他出去了。
待到人离开,萧行雁看向平庚:“刚刚老师说得那句‘不要你陷入死胡同’究竟是什么意思。”
平庚眼神凝了凝,没想到萧行雁竟然是不知道的。
他看了萧行雁一眼:“师叔祖,他是圣人的耳目。”
萧行雁脑中“轰”的一声。
片刻后,她心中才平静下来,面上依旧是整肃的模样。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陷入什么死胡同?”
平庚低下头,眼神中有些愤愤:“师父师祖皆是被那郑益善连累的,不然不至于被贬。被贬后,师父也郁郁而终。”
“但这件事情圣人难道就没有责任么?”
“要不是圣人怀疑亲子,也不会给郑益善扒上党争的机会……”
萧行雁深吸一口气:“住口!”
平庚被萧行雁打断,才发觉自己说了些什么,脸色霎时间白了。
萧行雁看向平庚:“这话你也对老师说过么?”
平庚又低着头不说话,恢复成那木讷的模样了。
萧行雁深吸一口气:“你这又是做给谁看?”
“我前两日难道没见过你么?”
萧行雁叹了一口气:“那银子又是怎么回事?”
平庚周身终于柔和了些:“师叔祖见我们这些曾经的役匠日子不好过,每隔段时间就会给我们送些银子来。”
萧行雁看向平庚:“你刚刚说得营生就是私下做青瓷,售卖给那些世家子弟吧?”
平庚忐忑地抬了抬眼。
萧行雁叹了口气——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宗右刚刚总盯着平庚叹气了。
这人思想进了死胡同,想不开,又不知道听了些什么风言风语,一激动就要说出写大逆不道的话来。
她看向平庚:“刚刚你这番话,半点不可对外人说起。我只问你,你要不要去青瓷科?”
平庚摇摇头:“我若走了,窑场的兄弟们怎么办?”
萧行雁看向平庚:“他们之前是做什么的?”
平庚:“也是役匠,只是后来被放了出来,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活计,又不能随意做东西售卖,只能来这里。”
萧行雁又是叹了口气:“如今青瓷科缺人,我想找些巧匠——不多,但手艺要好——来做官匠,能让我挑些人么?”
平庚见萧行雁没了说服他的想法,松了口气:“好。”
不是所有的役匠都能心安理得跟着他做些灰色产品当收入的。
若是这些人能有些成为官匠,总比跟着自己好些。
萧行雁看着他。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你心中有成算便好,我不强求你做出改变,但我希望你往后说话做事,也多考虑下身后的匠人。”
“暗中售卖青瓷到底不是长久的生意,背后风险想必你也清楚。”
“若是哪天你想放弃了,来找我,如果可以,我帮你们想办法。”
平庚愣愣地抬头。
萧行雁叹了口气:“当然,前提是你们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平庚一双眼蒙上了水雾:“我省的了,师叔。”
这声师叔喊地真心实意。
萧行雁心累地摆摆手:“你自己决定就是了……”
朝中是禁止役匠私自在外面做这些的,但是有市场就有生意。
世家要买,那便会有人做。
只是若是东窗事发,世家不会动摇根基,役匠们却生死难料。
若是做这件事情的役匠不是自家人,萧行雁还能当做没看见,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财帛动人心,而暗中售卖青瓷既不危害民生,也不关乎社稷。
但是如今做这件事儿的人是自家人,那就又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她又叹了一口气。
“好了,你对着老师莫要再说那么多了,老师也是担心你们,你真当你院子里的东西都收干净了,老师就猜不到你们是在干嘛了吗?”
虽说陶车、釉料、瓷泥全都收了起来,但是院子里那一节节龙窑可做不得假。
如今需要龙窑的大多也是那些贵重瓷器,宗右也是白瓷大手,不可能看不出这是做什么的。
只是他到底顾及和郑多的交情,将平庚看作小辈,始终没将这件事往上报而已。
平庚又低下了头。
可这次他却不是抗拒听这些话了,而是低声说道:“我省得了。”
……
因为今天白天的那些事情,萧行雁心中不免有些郁闷,干脆去叶芜那里递了请柬,约人出来在摘星楼喝酒。
她是很少喝酒的。
只是需要个由头,把人约出来,一起说说话,消遣一下心情而已。
如今摘星楼新推出了一种果饮,味道很是不错,酸甜可口。
萧行雁便点了一壶,自斟自酌片刻,等着叶芜。
不消片刻,她便有些醉意上头了。
等叶芜来时,她虽说没能喝醉,但情绪已经上来了。
看到叶芜时,她抬起双眼。
她眼睛本来就不小,此时喝醉之后又是瞪大了些,琥珀色的双瞳亮晶晶的。
“叶梧!你快过来,这酒很好喝!”
萧行雁朝着人招招手。
叶芜憋了憋气,又立刻破了功,浑身冒着粉泡泡坐在了萧行雁对面。
“今日怎么突然想来喝酒?”
萧行雁摇摇手指:“我也是个人,为什么不能喝酒?”
“说起来,这酒水酸甜可口,也不知道纳斯尔是从哪儿弄来的?”
“雁娘,”纳斯尔端着两个盘子就过来了:“这酒水虽然喝着不显,可后劲儿极大,还是要注意些的。”
叶芜看到纳斯尔:“你怎么来了?”
萧行雁笑起来:“我叫他来的,就我们两个人喝酒也太无聊了。”
也是她在洛阳没什么相熟的同龄人,因而只能叫来他们两个,不然今日是都要叫来的。
萧行雁摇摇脑袋:“你们说,是不是因为我,所以他们才没活可干的……”
她声音低落,脑袋也低垂着。
叶芜也没了和纳斯尔拈酸吃醋的心情。
他摇头:“这和你又有什么干系?”
萧行雁缓缓抬头:“我都还没说是谁,你这劝的也太不走心了。”
叶芜眼神坚定:“你这么好,肯定不是因为你。”
萧行雁:“……”
大概是她脸上无语凝噎的表情太明显了,纳斯尔为了缓解气氛开口道:“今日来喝酒,说这些做什么?”
说着他又给两个人一人倒了一杯。
“来尝尝,这是石榴酒,新出的。”
萧行雁低下头抿了一口。
“酸甜可口,入口清香,很好喝。”最主要是没有酒精那股味儿。
纳斯尔有些骄傲的抬抬头:“也是我最近新搞的,往日里那些夫人和小娘子爱喝的少,这新酒出了之后卖的极好。”
说着,他叹了口气:“说起来,也不知道这粗陶的陶瓮几时能改进一下,什么时候价钱能低些……”
萧行雁心神一动,抬头道:“酿酒用的陶瓮多少钱?”
纳斯尔愣了愣,答道:“差不多百文钱左右,倒是不贵。”
萧行雁沉默片刻:“……那你说价钱能低些。”
纳尔斯恍然:“是因为我那些走商的朋友,他们平素里出去总要带些东西,以便路上吃饭睡觉的。”
“一开始还有人用粗陶水囊——还有一些什么都不带,只带干粮的。”
“但是粗陶易碎,基本上每次出去一趟回来就要买新的。太容易坏了,后来我那些朋友也都只带干粮了。”
“不过有些是必须要带的,比如说药罐儿、烧水的陶瓮这些。”
“就是再有钱,也经不起这么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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