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宁笙男朋友的第一个晚上，祁洲失眠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闭上双眼许久却始终无法进入睡眠。
他脑海里重复播放着车厢内的那个吻，当宁笙一点点朝着自己靠近时，祁洲的呼吸都被打乱。
临走时他特意给宁笙先煮了碗将姜汤水，让她暖暖身子，离开的时候宁笙说什么也要送他下去。
于是刚在一起还不到两小时的小情侣，手牵着手到楼下小区绕路逛了半圈，最后在花坛边抱着腻歪了好久，祁洲才开车离开。
宁笙是祁洲的初恋，再次之前，祁洲无数次对曾经校园中牵手压操场的行为感到困惑。
对于他这种整天只泡在图书馆里看书，图书馆教室公寓三点一线的人来说，那样的行为莫过于事浪费时间。
从小他就被教育，要充分利用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不要用宝贵的时间去做一些无聊又无意义的事情。
学生时代在家吃饭的时间都是在规定之内的，甚至连用餐的时候都在被低气压包围着。
进入青春期以后，他就被规定不能和女生讨论除学习以外的事情，刚进高中的时候因为出众的外表总有一大堆女生跑去班级门口，蹲他下课向他表白，或者是趁着大课间没人把情书塞进他的课桌里。
这样的事迹很快在学校里传开，而老师也有所耳闻，不知是谁把消息传的太开了，以至于后来祁母也知道了这件事。
祁洲不知道母亲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只知道母亲去了趟校长办公室，两人谈了一下午，从此之后再也不会发生之前的状况。
去国外留学的日子，虽然母亲的手伸不了那么远，但她要求祁洲每天晚上必须按点和家里进行视频通话。不像其他同学打视频电话和家人叙旧那般，在祁洲和父母之间，只有刻板严肃的汇报。
后来因为祁远升高中，家里的重心转移，祁洲这才没有被管的那么紧。
所以让他去理解正值青春的小情侣之间的一些行为，他很难去想那样做的原因。
但再次遇见宁笙以后，这些全部被打乱了。
不懂恋爱平时连电视都很少看的人，特意搜寻了些爱情偶像剧来看。
如果说祁洲觉得那些肥皂剧演的过于夸张和童话，但实际在他眼里，若是他的偶像剧里女主是宁笙，那么一切都变得合理。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叮了下，接收了条微信消息。
【笙笙：睡了吗？】
见是女朋友的消息，祁洲对着屏幕不自觉笑。
【祁洲：没呢。】
【祁洲：你有不舒服吗？】
他怕宁笙生理期会出现痛经的情况。
【笙笙：没有】
【笙笙：我睡不着】
祁洲轻轻皱眉，以为她是有什么心事。
【祁洲：怎么了？】
笑容快把脸上的面膜挤落，宁笙靠在床头，真丝家居服上被褥遮过了小腹。
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到现在还在回味几小时前的那一幕。
【笙笙：激动的睡不着。】
宁笙如实发过去。
【祁洲：我也是。】
宁笙不自觉笑出声，脸上的笑是因为幸福。
【笙笙：你明早还有病人，早点睡。】
【祁洲：你也是。】
宁笙发过去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卡通兔子竖着耳朵，不停地点头。
【笙笙：晚安，男朋友。】
有人嘴角扬起的笑容迟迟没有松下，耳根子都在发烫。
【祁洲：晚安，老婆。】
宁笙一愣，嘟着嘴给他发去消息。
【笙笙：谁是你老婆？】
配着一个傲娇的兔子。
这才在一起不到一天时间，怎么就成他老婆了。
祁洲在床上失笑，关掉床头柜的台灯，侧着身子最后发去消息。
【祁洲：总会是的。】
今晚就梦我们的婚礼。
——
太阳伞遮挡住那火辣的阳光，帆布鞋一步步踩着地，一路走到某个墓碑前，然后俯身将怀里的花放在上方。
伞被收好，任由阳光照到身上，感到一阵温热。
“阿许。”
宁笙看向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少年意气风发，笑容永远停在了回忆之中。
“你最近怎么样？”
曾经在江许高三的那段时间，两人碰面的机会很少，偶尔遇上，两人都会问对方最近的情况。
可后来回应宁笙的，永远只有墓碑上那不变的笑容。
“我最近谈恋爱了。”
忽然想起些什么，她失笑。
“忘了告诉你，我和季骁分手了。”
如果当时听了你的话，会不会也不会被伤害的那么深。
“他是我的高中同学，他很厉害，很优秀。”宁笙一字一字地说着，嗓音温柔。
今天天气真的很好，一缕阳光洒下，落在那张照片上。
“他很有耐心，对我很好，很支持我。”说到这儿，宁笙自顾自地顿了一下，开始变得有些哽咽，“就像你一样。”
就如你一般，永远站在我的身旁。
时光仿佛倒流，她想起当江许第一次知道她和季骁的事情时，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江许表露出些许生气。
但面对宁笙，江许终究是克制住自己，听着宁笙说着他们的事情。
“笙笙，谈恋爱的事情还是等高中毕业以后吧。”这句话，同样支撑着他自己。
“可我真的很喜欢他啊。”少女宁笙眨巴着大眼睛，脸上扬起的笑容还带着两个甜甜的酒窝，“我们说好了，高中毕业就报同一所大学，以后也一定要在一起。”
宁笙从不知道，她当时童言无忌的话，像是一根根细针，扎进了某人的心脏。
“你以后会遇到很多人。”
“遇到很多人，可都不是他啊。”宁笙并不听劝。
江许哑口无言。
宁笙至今还记得那天江许看自己的眼神，很炙热，他的眼睛一向好看，有宁笙在的时候，他的眸永远倒映着宁笙，但那天他的眸里多了些许情愫，说不清，未道明。
江许没告诉宁笙，那天他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他在心里想，如果人的一生会遇见很多人，一定有个人是宁笙的命中注定的话，那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自己。
“小野快高考了，但你知道他一直想去做音乐。”
“我希望他能坚持自己的梦想，就像你一样。你也同样这么认为的，对吗？”
宁笙的眼眶红润，泪水在打转。
‘就像你一样’，对啊，差一点，江许就会成为在手术台上优秀的医生。
脑海中浮现的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
他的笑容，他的温柔。
“阿许。”
“对不起。”
一滴热泪，毫无预兆地落在地面上，与那泥土混为一体，深深地嵌入进去。
她永远记得那天，少年冲出家门，四处寻找。远处的鸣笛声越传越近….
不知哪里来的花蝴蝶，越飞越低，最后轻轻地落在墓碑上。
可她从来没在这里见到过蝴蝶，多数是在泥地上爬行的蚂蚁昆虫。
宁笙突然想起在网上看见的一句话：
如果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那就交给爱吧。
墓园门口有家面馆，老板和妻子一开就开了十年。每次来看江许的时候宁笙都会去吃完小面，这次也不例外。
然而她在面馆碰见了江许的父亲。
江父看见她时，并未感觉意外。只是抬头看了她眼，有低下，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来看阿许？”江父的脸上早已布满了皱纹，他总是喜欢穿着那条旧蓝色条纹衣服，配上一条灰色的长裤。
每次来见江许，他都会特意打扮一番，头发上喷上发胶，把许久没刮的胡子刮干净。
“嗯。”宁笙点点头，等到老板把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桌，抽了双一次性筷子，然后把碗里的面条拌匀。
“也好。”男人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个笑容，眼角也因为笑容而泛起些皱纹。“阿许要是知道你来看他，也会开心的。”
心尖酸酸的，像是被切开的柠檬，挤了些汁水浇在上面。
“小野经常给你添麻烦吧。”江父不是不知道，好多次要求家长签字的试卷，都是宁笙给签的。
可他终究是老了，精力也不多了，管不住他。
江野是那敞飞在天空上的鸟儿，想飞哪儿去，没有人能阻止。
江野不待见他这个父亲，他心里清楚，江母去世的早，前些年他又因为江许的离世消沉了一段时间，对这个小儿子的关心着实是少。
他不愿搭理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哪有。”宁笙摇摇头，小面的味道还和记忆里一样，没有变化，“小野没和您一起来吗？”
今天手机江许的生日。
只见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苦笑了一番。
“今天学校考试，他前几天自己来过。”
江父不是不知道江野其实每个月都会抽一天的时间来这里看他的哥哥，现在学习压力重，班主任说什么都不给他批假，又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特意打电话来问江父。
前几天江父回家的早，看见江野回来时，眼睛肿肿的，回房间前还特意瞪了自己一眼。
江父大概就猜到，他是去看江许了。
两兄弟的感情深厚，江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江许带大的。
江许走的时候江野还小，大家伙就骗他，说哥哥去外地读书了。
可是纸包不住火，长大后的江野也终是知道了哥哥去世的消息，他怪罪父亲不告诉自己事实，也怪罪父亲那天执意要让哥哥出门，如果不是那样，江许就不会….
吃完面条，江父和宁笙道了别，把宁笙的面钱一块儿支付了。
他走在去公交车站的小路上，佝偻着腰，背着手。阳光把他的银发照亮，他的皱纹是岁月的痕迹。
站在站台前，他眯了眯眼，然后望向天边，发现出现了一道彩虹。
他突然想起江许小时候，他和江母带着他去游乐园，一家人手牵着手回家的路上，江许站在最中间，握着爸爸妈妈的手，一蹦一蹦的。
“爸爸妈妈，你们看，有彩虹！”
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留下。
阿许，
爸爸看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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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她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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