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根本不知道是被带到了地心几层，从延伸的旋梯走上去，也不知道会通向哪里。
但按照常理，从楼梯上去就该到另一层了吧，可他们从这里的旋梯走出去，是无尽的地心虚空。
旋梯很长，重复旋转，仿佛是踏入了重复的梦境迷楼，摸不着边际。巫诺努力跟上梅里的脚步，大概爬了一半，喘气越来越重。
“等、等一下……”他扶着栏杆，差点踩空一阶楼梯，只得停下来暂缓。梅里顿住脚步等他。
巫诺平复了几口气，向外环顾而去，这里离他们本来所在的那层已经很远了，仰头也能望见古铜色调的上一层。
而在下一层的天花板与上一层的地板之间，是地心无垠的空间，空洞而晦暗，一眼望不到头。
而上一层的地板连接着旋梯，隐约之间也能分辨出，在地板外周的城壁上，修建着众多管道，管道是透明的。
身在此处，凌虚踏空，一不小心便会从高耸的旋梯坠落，四周是浩远的地心空间，这种感觉跟在外太空漂浮是类似的，一样地没有实感，只是望一眼便心生虚无。
太高了，巫诺也没想到地心城的构造是这样的，他开始担心又会产生高空倾向，于是攥了攥手指说：“你牵着我。”
他等梅里将手递过来，搭住手掌借力往上跨了一步，调整好了继续通向上层。
还没走几步，旋梯动了，就像出现的时候从天降落一样，现在它从下往上收，原路收回去。
巫诺起初吓了一跳，待缓过来，觉得这样也好，还省了一把力自己爬。
等旋梯快要到头了，他们再向上走几步就能递到新的一层，旋梯又停止了。
巫诺啧了一声，心道还怪贴心呢，最后上不上去还要人自己做决定。
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很高了，脚底下离很远才是下一层，中间是深不可测的空间。巫诺不去看底下，他发力握了握梅里的手，示意这个决定该他来做。
梅里没理睬他，他的视线落在一处，近距离瞧见了那些管道。
管道遍布整个地板的外周，也通向了内部，刚才隔得远看不真切，如今近了才分辨出这些管道里是装有液体的。
液体隔着透明管道，呈现出棕黄的颜色，还有气泡咕噜咕噜地冒。
“有毒。”他判断。
“啊？”巫诺闪了闪眸子，也看向那些管道观察起来，大脑快速运转，“那怎么办？不知道这毒素有没有释放，难道这就是特维士兵口中所说的危险么？”
梅里当机立断，将那搜刮来的手枪塞给他，沉声道：“我们分开。”
连接旋梯的是一间屋子，空间不大，是密闭的隔绝间，也没有毒素管道通向这里，至少看起来这间屋子是安全的。
梅里拉住他从旋梯进屋，叮嘱说：“我出去一会儿，你保护好自己。会用枪吗？”
巫诺颔首，看着梅里从这金属小屋里快速离去了，他这才开始放空，才勉强能抽出些神来思忖。
今天梅里给他的感觉，的确是积极得过分了，显得极有目的性。但梅里代表的是希斯兰转务，如果他真有什么目的，应该是为了转务在周旋吧？
他曾经作为鹿商白的时候来过大东萨限制区，代表银河系其他星球跟希斯兰谈成了一份协议，也就是《银河限制协定》。
其中很明确地对希斯兰的能量征收范围进行了规范。
这是一座能源枯竭的星球，但能量能源何其重要，将限制一座星球的发展。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希斯兰人通过各种方式对能源进行攫取，其中包括了星际殖民、外星开采、太空能量征收等。
但这事儿吧，让别的星球十分不满。
能源是希斯兰帝星的第一要务，他敢说，有关希斯兰能量系统的机密，一定是在地心城里。
那梅里的所做所为，难道是因为转地矛盾吗？希斯兰转地矛盾已经激发到这个地步了吗？还是说梅里也不认可希斯兰的核心政务？要对能源进行控制？
巫诺在这旋梯的隔绝间里细致地翻看了一遍，在墙壁的挂钩上找到了一条黑色的弹力绑带。
他取下来抻了抻，还可以，他将绑带绑在了大腿上，用来塞手铐，固定起来便于携带。装备嘛，多多益善。
地心城几乎整个都是采用高密度金属建设的，隔音很好，巫诺在隔绝间里查看了一遍之后，到门口凑近了细听，只能听见很破碎的模糊枪声。
他又到旋梯口去，研究起了外头的管道。
没等他探究出个一二三来，猝然间“砰”地一声响，门被狠狠地踹开，有人闯到了这里，巫诺几乎是一瞬间便攥紧了枪柄。
抬眼的一刹那，他撞见一个带伤的男人，男人也手持枪械，但额角冒着涔涔汗水。
男人紧紧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淋淋地渗出来，看向他的眼神是同样的警惕。
他们各自沉默了几秒，谁也没有动作，谁也没有抬起抢，但也没有放下。仿佛是无声的对峙，连空气和眼神都透露出十足的火药味，一触即发。
隔绝间的门又自动阖上了，巫诺谨慎地打量了他一遍，竟发现有丝丝缕缕的血在空气中漂浮，环绕着带伤的小臂盘桓。
——他正在异变期。
如果因为感染而导致了异变，有可能会带来身体机能上的改变。
看这个样子，这个人很可能是异变出了对外在物质的亲和性，空气打着旋在绕着他的手臂飞舞。
巫诺愣了愣，摸到了衣袋中的稳定剂，是梅里随身揣的。他掏出来，眨了眨眼问：“你要稳定剂吗？”
宁泰顿了两秒，用不标准的希斯兰语：“不要。”
异变期的人竟然不要稳定剂，难道干熬着吗？！巫诺诧异，看他分明脸色都变得青白，浑身颤抖，可能还伴有肌肉抽搐。
巫诺拿着稳定剂向他扬了扬，又道：“你可以拿着。这也不是我的，我不亏。”
宁泰盯了他片刻，见他满脸真诚，浅蓝的双眸澄澈得不带一丝杂质，人又很纤弱，仿佛一折便断——他肯定不是特维局的。
宁泰微松了松握枪的力道，向隔绝间里处走了几步，发现了这里的旋梯。
但他已经在急性异变的时刻了，连呼吸都带停顿，仿佛每吸一口气都吸的是针。
宁泰靠着墙壁坐了下来，龇了龇牙，依旧说：“我不用，谢谢。”
他没有要拿稳定剂的意思，巫诺虽然不理解，但也轮不到他管，他又原封不动地将稳定剂揣了回去。
这人看起来很年轻，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但看外貌不是希斯兰人，也不是地球人。
巫诺猜测他是这次怀旧日行动的参与人员，但他的出现其实算好事，至少能够证明管道里的毒素还没有释放，梅里出去是安全的。
巫诺任他探究这隔绝间，也趁机询问道：“不好意思，我看你是从外面进来的，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我可以告诉你这旋梯通向什么地方。”
他想交换信息，宁泰强忍着异变所带来的肌体疼痛，思考过他的话，缓慢地呼吸回答说：
“这里是地心三层，是管道层，原本是用于能量运输。但是……现在一点能量也没有，管道里面全部注入了毒素。”
巫诺神情微变，加快语速插嘴问道：“毒素释放了吗？”
“释放了。”
巫诺眯了眯眼睛：“你为什么没事？”
“我？呵呵……”男人突然冷笑了一阵，冷汗大滴大滴地滑落，剧痛让他只能扯起嘴角，露出一抹生硬的弧度，似是嘲讽。
“特维局以为我们潜伏到地心三层来，他们只要提前注入生物毒素Qi，就一定可以瓮中捉鳖，将我们迅速一网打尽。呵呵，真是不巧。”
“他们只料到了地球人要来，却没想到还有我们维蒙人，刚好毒素Qi的原产地就是维蒙，我们拿Qi的原产料当食物，你说为什么我没事？”
“维蒙？！”巫诺低声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维蒙，他印象中这不是一座星球，准确来说应该有两座，一座维法星，一座蒙洛雅星，联称“维法-蒙洛雅联盟”。
但这两座星球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都是希斯兰的殖民星。
听他的意思，今日的行动不止有地球行动组，还有维法联盟也动了手。
但如果说选用毒素Qi是希斯兰的失误，这种毒素正巧对维蒙人不起作用，那么对地球人呢？对希斯兰人呢？
地球行动组肯定不会像维蒙行动组这样好过，梅里也在外边，还没有带枪，也会有事。
可外面的毒素已经释放了，就算知道他们有危险，他自己现在也没法出去帮忙啊！
巫诺胡乱在隔绝间踱了几步，再冲他问：“那地球行动组呢？”
宁泰压住伤口企图给自己止住血，挪了挪姿势，让自己尽可能舒服点，“他们倒了几——”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急促的声响，门被推动了。
“您果然在这里。”来的这人身着统一的特维军服，是特维士兵，他找到巫诺，解释说，“交易官说您在这里，果然没错。但是，您受伤了吗？”
巫诺悄悄地回眸看，宁泰已经消失了，但他肯定没有离开这间屋子，应该是在特维人员来的那一刻往旋梯下边躲了。
但他捕捉到了地板上的血迹，难怪士兵问他是不是受伤了。
“没事……”他敛着眸子，凄惶极了，“梅里呢？”
“交易官要临时参与此次清剿外敌的行动，您不必担心。”士兵取出一支针剂给他。
说：“交易官也叮嘱了特维局要保护您的安全，这是抗毒血清，外面有毒气释放，请您尽快注射，然后从旋梯回到四层。我将设定关闭旋梯的时间，留给您5分钟。”
士兵只是临时接到指令来送血清，现在要去设定时间，任务完成后要返回。
巫诺接过来血清，极慢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搞了半天，他以为梅里跟特维局有冲突，要趁此机会对地面的能量系统下手，原来外敌入侵，人家是要向着自己人的。
倒是自己想复杂了？
“砰！”一声枪响，鲜血喷溅。
特维士兵背对他离开，在门要掩上的眨眼间，枪声响起，正中后心，士兵倏然倒地。
呼……吹枪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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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生物毒素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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