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中，傅太太林安芙抬眼，看见了苏姝。
先是愣怔了两秒，随后又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主动地打招呼，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苏姝错愕，有点反应不过来，但被她眉眼中的慈祥吸引，不由自主地朝她走过去，在身侧坐下。
一股浅淡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花香顺着呼吸一丝一缕地攀爬进鼻腔。
刚一坐下，林安芙就自然地往她这侧靠了靠。
侧着脸看她。
苏姝有几分恍惚。
那张和傅行止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侧对着她，温柔地笑。
温暖像是要从酒窝里溢出来。
她脑子里莫名地划过，
进来前那一眼，男人不带情绪地弯了弯唇角的画面。
如果。
如果傅夫人能够一直陪着傅总的话，那他脸上的笑容会不会也变得……
有感情一些。
思绪纷飞，还没来得及收拢，又猝不及防地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你喜欢行止吗？”
心脏骤然间停了一拍。
旋即就飞快地跳动起来，像是有人在脑海里炸了一个烟花，一瞬间的凝滞后，是止不住的灿烂盛开。
苏姝捏了捏手指，想要否定。
脑海里却闪过身高腿长的男人，好几次。
说不喜欢。
太假。
这样一副皮囊，很难在每一个瞬间都保持心静如水。
但好像也没有到达的喜欢的程度。
脑子里割裂的画面不断地来回重放，信息多到像是要爆炸。
脑仁开始隐隐发疼。
好在，林安芙也没想着她给一个回答，只是就此为话头打开她的倾诉。
“行止很乖，几乎不吵不闹，在别的小孩要这个要那个的时候，他几乎只是自己抱着一本书，静静地呆在我身边，窝一下午。”
林安芙的嗓音温温柔柔的，像是在回忆自己最亲密的人。
脸上流露出母爱。
像是要开始回忆。
苏姝有点坐立难安，总觉得窥听别人的家事不礼貌。
想起身，又害怕惊扰到傅夫人，有几分焦灼。
一双黑沉、平静的眼在脑海中浮现。
不轻不重的，默默注视着她。
一瞬间，她整个人平静下来。
决定只安静地当一个聆听者，内容自行遗忘。
林安芙不知道她内心的纠结，只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端庄。
随后陷入一种回忆的温馨状态。
“他真的很乖，在我和傅方云吵架的时候，他会勇敢地张开双手，用他那小小的身体挡在我面前。沉默地注视着傅方云。”
苏姝心脏猛地一跳。
她以为最多是傅行止小时候出糗的轶事，没想到还关乎着傅家的……
手指颤了颤，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其实我早就发现他出轨了，但我为了行止，一直忍着，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他这么听话，每次都维护我，但我知道，每次一吵架，受伤最深的是他，只是他不说，把什么都自己埋在心底。”
“孩子总是比父母更敏感，更早地有直觉。”
“但又总是被忽略，被认为什么都不懂。”
林安芙叹了一口气，苏姝则是默默红了眼圈。
她向来同理心过强，看一部稍微煽情一点的电影都会落泪，哭到不能自已。
一旦把那副画面勾勒出来，她像是能感同身受般，体会到了那股深深的纠结与绝望。
自己最亲密的两个人在自己还不懂事的时候，站在了对立面，用最尖酸刻薄的语言互相攻击。
年纪小的孩子可能不懂什么骂人的话，但他们能察觉情绪，能敏锐地观察到大人们细微的变化。
也能感受到他们是否爱自己。
在福利院时，苏姝见过许多小孩儿。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能下意识地感受到谁是真的爱自己，或傲娇或沉默，他们会主动地围绕在对自己好的人身边，但又不敢靠太近，总是试探性地接近，又后悔。
小孩子对于爱意和伤害，感受更为明显。
指尖深深地掐入掌心。
尖锐的痛感顺着神经末梢一路传向大脑皮层，不断刺激着，这样苏姝才能勉强地保持冷静。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地问：“然后呢？”
然后那个小小的傅行止怎么办呢？
支离破碎的家庭，最后怎么办的呢？
谁是受伤最深的人呢。
林安芙顿了顿。
正准备继续开口说话。
猝不及防地。
温柔向上的嘴角突然开始狰狞，温和的目光变得凶狠。
“你是谁？！我的行止呢？你把我最爱的行止藏哪儿去了！”
下一秒，林安芙随手拿起身边的东西朝苏姝砸去！
抱枕，杯垫……
苏姝措手不及，有点反应不过来，愣怔在原地。
好在医护人员都知道林安芙时不时发作的情况，手边的东西都是钝感的，不太尖锐。
下一瞬。
林安芙的目光落在四四方方有尖角的《简爱》上，随手抓起。
“你个贱人！是不是你勾引的傅方云！害得我们家……”
苏姝错愕抬头，一块黑影朝她袭来！
脑子清醒地下达命令往后撤，可身体不受控制，在惊慌下只低下头抱住自己。
耳边充斥着尖锐的叫喊声以及匆忙的脚步声。
在书砸落的前一瞬间，苏姝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
死定了。
不知道有多疼。
自暴自弃地等待着疼痛降临时。
一股清冽的乌木香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袭来，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慌乱的情绪在这一秒，恢复宁静。
像是雨过天晴。
耳边传来一道重重的“砰”，以及男人压抑不住的闷哼声。
苏姝的心脏又是猛地一个跳动。
心情复杂。
她似乎又欠了傅行止一个人情。
听了这么多不能外传的秘密，她还没做好怎么面对他的准备。
莫名地。
那句话在脑海中一个字一个字地浮现——
“你喜欢行止吗？”
“没事吧？”男人沉稳的声线顺着空气传入耳朵。
苏姝稳了稳心神，轻声应道：“没事。”
目光顺着劲瘦的腰腹往上，落在他的肩头，尾音轻颤：“你……没事吧？”
傅行止的眸光深了深，没有回答，只是一只手护在她腰后往外走。
等两人从混乱的玻璃房出来后。
傅行止才缓缓开口：“对不起，让你受惊。”
苏姝现在对傅行止的感觉很奇特，看着他那张没有表情的俊脸，脑海里总是忍不住勾勒他小时候的模样。
应该是很乖的，很懂事的模样。
“怎么？”傅行止挑眉，拉回她的思绪。
苏姝骤然回神，立刻摆手道：“没，只是……”
她不知道她应不应该说，她不小心将他们家的秘密都听了……
苏姝纠结地看着傅行止，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精致小脸上展露的情绪被傅行止尽收眼底。
却是另一番模样。
就像是在纠结，怎么安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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