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勒似乎有些自嘲:“共同发展?”
赵姰点头,策勒失笑:“你可以代表你们的大汉皇帝么?”
赵姰:“虽然我不能代表皇帝,但我也是大汉众多子民中的一员,家中世世代代的长辈大多数命陨战场。
我痛恶战争,尤其痛恶蓄意挑起战争的好战势力。
在这里,像我这种家庭的数不胜数,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壮丁死在了战场,他们与他们的亲属一样痛恶战争,也一样憧憬和平的到来。
我想,大汉如此,漠北的子民也是如此,他们也不希望他们的孩子被战场机器绞成碎片,最后无人认领。”
两人交谈了很久,策勒才拜礼离去。
王婘连忙从门里跑出来,说:“你有没有觉得干将方才很奇怪,他明明是乌苏人,但听他的语气,像是站在匈奴的角度。
残忍的匈奴夺走了我父亲的腿,夺走了阿母的姊姊,我恨他们还来不及呢,干将竟然说匈奴掠夺是物竞天择,弱肉强食?
若不是我身体孱弱,我定会上战场砍他匈奴几十个脑袋,让匈奴看看我大汉怎会是他们口中可以任人欺压的弱肉!”
见王婘心性不稳,赵姰连忙扶住她:“切莫激动,否则头又要晕了。”
王婘气不过:“我只是觉得他说的话好离谱,我有时候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在骗你啊,他根本就不是乌苏人,而是隐瞒身份的匈奴人!”
赵姰沉吟:“的确有些奇怪。”
王婘说:“咱的身份本就敏感,为了安全,还是离他远点好。”
这天,王婘特意送莫邪去大鸿胪上课,怎知在路上又碰到了再也不想碰见的人。
就见干将和他的同伙走过来,王婘黑起了脸。
策勒温声问:“伤口恢复的如何了?”
赵姰说:“好多了。”
策勒会心一笑,王婘有些受不了,堵在莫邪面前,对干将说:“我知你长得不错,也知道你对我家莫邪有意。但你是西域人,我家莫邪如今是朝廷使臣。为了让莫邪不被盖上勾结外族的帽子,我劝你还是离她远点的好,免得害人害己。”
说完这些,拉着莫邪的手去了大鸿胪。
查尔惊诧不已,小声嘀咕:“现在愈发觉得陛下说的有道理,这中原人,果然极端排外。干将你把你最好的金疮药都给了她,她竟然连句谢谢都不说,还试图与你划清界限,当真是个白眼狼!”
策勒却满不在乎道:“她划清界限是她的事,给不给药是我的事,我乐意,你有意见?”
查尔痛心疾首:“干将,你变了!”
策勒眨眨眼:“我哪变了?”
查尔说:“我认识的干将,是杀伐决断,率领大军不断将阿兰人驱逐出漠北的英雄,但如今却为了个女郎如此放低姿态,毫无尊严,我觉得憋屈!”
瞧着查尔气鼓鼓的可爱模样,策勒笑着搭住他的肩,说:“若你遇到喜欢的女郎,你会觉得这一切并不是放低姿态,相反,会想带她去世外桃源隐居,远离外界喧嚣,与她一起种种地,养养各种小动物。”
查尔见了鬼的表情:“你才与她认识几天?”
策勒苦恼:“我也说不上为什么,但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能在她的眼中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灵魂共鸣,你能明白这种奇妙感觉么?”
查尔说:“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干将你变了,你真的彻头彻尾变了!过去的你可是陛下最看重的战争利器,杀得阿兰人屁滚尿流,如今却……难道是因为第一次与汉军打,没能夺回朔方而受了刺激?可是朔方的事与你无关啊,你是被强制召回”
还没说完,就被殿下塞了个红枣在嘴里:“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查尔吐出红枣,直接扔给殿下:“你自己吃去吧,下次多布发飙,我可不拉着!”
大鸿胪内,使臣的第一堂课是识马骑马。
比如大宛马,乌孙马,西南马,河曲马。
仲升说:“大宛马皮肤很薄,奔跑的时候能透过皮层看到下方的血管,与血管中流动的鲜血,所以我们还会叫它汗血宝马。”
赵姰看着面前的汗血宝马,因为是近距离观看,总觉得与家中的汗血宝马有些差别,但具体哪里有差别,她却是一时半会说不上来。
仲升又介绍起乌孙马,但见赵姰盯着大宛马冥思苦想的模样,仲升说:“荷华是有什么疑问么?”
赵姰回神,说:“老师,这纯正的汗血宝马与混血的汗血宝马,能靠哪些地方的区别来区分?”
仲升笑说:“这可是个关键点,你们且将简牍拿出,听老师细细讲来,做好笔记。”
西城。
赵容将做好的米粥野菜还有一块里脊肉端到桌上,赵塰连忙去搛肉,被赵容拦住:“这是莫邪的。”
赵塰不满:“我吃点不行吗?”
赵容:“莫邪是即将出使西域的使臣,得把身子骨养壮。”
赵塰说:“可我每天也得有力气种地啊。”
赵容转身进了厨房,出来时将一块骨头放在赵塰面前,赵塰心中一喜,可当拿起骨头,上面的肉几乎没有,脸上的笑僵住了。
吃饭期间,眼看莫邪碗里的米粥要凉了,赵容问道:“阿母,你可看见莫邪了?”
赵嫖朝屋子的方向努努嘴:“后院马厩呢。”
赵容纳闷:“她去哪里做什么?”
赵嫖:“谁知道?从回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就埋头扎进马厩。”
赵容叹了口气,说:“我去叫她。”
等赵容走,赵塰瞄准桌上的里脊肉,却被赵嫖率先搛到碗里,赵塰扑了个空。
赵嫖斜眼:“你要从阿母的碗里抢肉吃?”
赵塰赔笑:“不敢,不敢。”
来到马厩,就见莫邪站在大宛马前。
赵容走过去,笑着说:“莫邪在想什么呢?”
赵姰说:“这次耿夔没有随军一起回来,应该还在忙朔方郡的建设。”
赵容叹道:“每次战争都会摧毁一切,修复建筑的确花费更多的时间。”
赵姰说:“也多亏他这次没有来。”
赵容疑惑:“莫邪,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赵姰说:“去年耿夔离开前,因为信任我们,就留下了千金,让我们托关系买匹汗血宝马来。待他凯旋归来之日,便可当做他的新战马。”
赵容笑说:“小耿将军信任我,我当然不能辜负他,拖了关系买的这匹马,我觉得很好。”
赵姰抬手抚上马儿的肩颈:“大宛马皮肤很薄,跑起来能透过皮层看到血管里加速流动的血液,可这匹虽然也是大宛马,但却混了其他血种,不是纯正的汗血宝马。”
赵容:“这怎么可能,我买来的就是大宛马,足足花了一千金!”
然赵姰并未回答她,而是继续说:“耿夔是个将军,常年与战马为伍,最清楚马的种类。如今他要回来,若我们交给他一匹混血大宛马,欺骗之罪事小,谋害性命最大。”
赵容脸都僵了:“你在胡说什么?”
赵姰说:“大宛马之所以如此珍贵,是因为在战场上,它们不会被鲜血与残酷吓退,它们会和主人一起所向披靡,战至最后一刻。”
说到这里,赵姰突然拔刀,寒光在马的眼球前方一闪而过,马儿看到锐利的尖刀,当场受了惊,前蹄翘起奋力嘶鸣,赵姰一把扯住缰绳,生生将受惊的大宛马扯下来,让其前蹄着地,惊得赵容往后倒退数步。
赵姰摸着马头安抚住马儿,看向赵容:“若我们将这匹混血马交给耿夔,他日耿夔战场杀匈奴,马儿受了惊,耿夔也会命悬一线。他是茂陵耿氏良家子,又是陛下最看重的将军,若他出了意外,我们都难逃一死。”
赵容怕得说不出话来,赵姰质问:“你为何要这样做?”
赵容失声道:“你是觉得我买了匹混血马来敷衍他?”
赵姰说:“经历了赵塰那件事,我很难对从母再产生任何信任。”
一股浓烈的委屈感冲上鼻腔与眼眶,赵容转身跑开。
回到前院,赵嫖见气势汹汹的莫邪,问道:“怎么回事,容君怎么嚎哭着跑回屋了?”
赵姰大步流星去了从母房间,见门反锁着,说道:“若再不开门,我就踹门进去!”
赵容撕心裂肺:“你踹啊!有本事你踹啊!”
赵姰紧绷着下颌,捞起裙摆,抬起右脚,趿拉着的木屐坚硬无比,一脚踢在房门,门应声倒塌,赵姰冲了进去。
赵容的惨叫声立刻从屋里传来,也让还在吃饭的赵塰差点跪在地上。
赵嫖头疼地呻唤着。
冲进屋的赵姰一把揪住从母的衣领,问:“那匹马你是多少钱买的?”
赵容怒吼:“一千金!”
赵姰拔出随身佩戴的书刀,赵容立刻改了口:“十,十金……”
赵姰:“剩余的钱呢?”
赵容老实巴交指了指土炕上的大黑箱,赵姰走过去,掀开箱子。
瞧着衣物满天飞,赵容悲愤道:“就算我吞了一千金能怎样,他耿家可是武将世家,府邸里头数不清的金银珠宝。
一千金对他们而言只是消遣,可对我们来说,是能让我们一辈子都不会饿肚子挨冻的钱……
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让我们家能在这个吃人的洛阳城里活下去!
我做错什么了,阿姊上战场,阿母上战场,所有人都上战场,可朝廷却不给我们加官进爵,不给我们任何钱财,只让我们白出力,我们是任人宰割的牛羊吗!”
喊道最后,赵容喊破了嗓子,眼泪早已流干。
翻找钱财的赵姰顿住手里的动作,说:“有没有加官进爵是我们与皇帝的事,可这笔钱是耿家与我们的事,两者不可混为一谈。耿夔与我一同长大不错,但你不能仗着这层关系而蹬鼻子上脸。”
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剩余的钱,赵姰说:“剩下的钱去哪了?”
赵容抽噎着愤愤道:“就在箱子里!”
“不在。”
“不可能!”
上前推开赵姰,自己寻找。
然翻了半天,压在箱子底下的钱,竟是一块都没有。
赵容傻了眼,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脑袋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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