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四章 与君合髻结发时

临近婚期,别院的人众好似雨后春笋一茬一茬地冒了出来,让这冷清的别院变得喜庆而热闹。

昏礼当天,金琇莹一早便带着婢女、冒着秋风秋露上了山。她因有了身孕的缘故,章怀春本不愿她如此折腾自己,却没想到这女娘仍是不顾艰难辛苦想来此看看她出阁前的模样。

许久不见,有了身孕的金琇莹生得愈发圆润丰美,举手投足间却仍是一如既往的娇憨爽直,煞是惹人爱。

章咏春最是喜爱这位女娘,自金琇莹被请进了章怀春的闺阁里,她的目光落在金琇莹那张与从前无二的肚皮上便移不开了。

她是头回这么近地见到妊妇的肚子,觉得新奇又有趣,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那肚皮,奇道:“姊姊这肚里真的被塞进去了一个小人儿么?那小人儿不会将你这肚皮撑破么?”

金琇莹被逗得大笑不止,喘着气揶揄道:“妹妹好没见识!你也是从你阿母肚子里出来的,怎没见你将你阿母的肚皮撑破?”

章咏春吃她嘲笑了,没有似往常那样以牙还牙,只是抚着金琇莹的肚子幽幽而叹:“琇莹姊姊分明与我阿姊一般大,性情也似个孩子般,竟就要做母亲了。女子的肚皮真是奇妙,我当年是从这样的肚皮里出来的,他日,我的肚皮里也要被塞进一个小人儿么?我不明白,这世间的小人儿为何不能塞进男子的肚皮里?”

金琇莹忍俊不禁地敲了敲她的脑袋,嗔怪道:“你这小脑袋瓜子里总会冒出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我真想敲开你这脑瓜子,看看里头究竟装了些什么!”

章咏春却紧紧盯着她,认真问:“姊姊就从未生出过这样的疑虑么?”

金琇莹托腮仔细思索了良久,苦恼摇头道:“你这问题刁钻古怪,我想不明白。”转而展颜笑道,“咏儿妹妹莫钻牛角尖了,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去管啦!今日是怀儿妹妹的出阁之日,她应快收拾齐整了,我们去瞻仰瞻仰我们女菩萨的玉容仙姿吧!”

***

侯府为章怀春备下的礼服庄严华丽,称得她整个人犹如一块通透温润的玲珑宝玉,光彩逼人,灼人眼目,既艳丽却不失端庄。

章咏春只觉今日的阿姊就是那壁画上美丽高洁的神女菩萨,她只能仰视,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金琇莹更是被震撼得连连惊呼,不无遗憾地惋惜感慨着:“恨我不是男子!不然,也轮不到那个郑郎君来做我怀儿妹妹的夫婿了!”

听了她这一句戏言,章怀春庄重平静的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笑意,笑里甚而有些腼腆羞涩:“你不是在打趣我吧?我这模样可还入得了眼?”

金琇莹笑容满面地道:“你这模样不但入了我的眼,更入了我的心,郑郎君见了定会丢得连魂儿也没了!”又一把扯过默然不语的章咏春,“你看,你家这二女公子已丢了魂,怀儿这般样貌定会惊动整个侯国百姓!”

章怀春抿唇笑道:“你将我捧到了天上,我姑且信了你的这些话。若是郑郎君被我这模样吓着了,我是要与你秋后算账的。”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章咏春突然笑出了声,笑睨着金琇莹打趣道:“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琇莹姊姊出阁那日的趣事。那时,琇莹姊姊因紧张害羞,不敢出阁见来接她的阎大公子,戴了个菩萨面具才肯出阁与阎大公子相见,却吓得阎大公子连话也说不囫囵了,闹了好大一场笑话哩。”

金琇莹立时变了脸色,怒笑道:“你这个促狭鬼,又在怀儿妹妹面前揭我的丑事!今日我不与你计较,待你出阁之日,我定要让你在你夫婿面前出丑!”

章怀春满心欢喜地看着两人在此说笑打闹,内心已不再如最初那般紧张忐忑了。

她在这里静待黄昏,听到青楸在外头轻轻提醒了一声:“迎亲的车马已到了山脚下,新婿就要上山了,女公子去阁中安坐吧。”

迎亲的乐声传入耳中时,章怀春便知郑纯来接她了。

她从未有如此紧张的时候,好在身边有好友姊妹的陪伴宽慰,又有青楸及一众婢女提醒她出阁的礼仪规矩,她也不至于紧张得失了主意。

闺阁外,随行而来的礼官一而再再而三地催请新妇出阁,青楸也便适时地将郑纯迎入了阁中。

章怀春安坐榻上,看着缓步至跟前的郑纯,眼底涟漪微荡,只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眼前的少年郎君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清寒矜持,多了几分庄重贵气,那双漆黑眼眸下的柔光亦比往日更深沉厚重了些,让她无处可逃。

她看着他在她面前长跽而坐,虔诚恭敬地对她叩首而拜,恭声道:“婿郑纯恭请大女公子出阁。”

见他对自己行如此大礼,章怀春内心有些不适,却也不好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说些什么,只缓缓道:“愿随君去。”

郑纯如闻天籁,再次与她叩拜行礼后,遂起身揖请她下榻。

章怀春颔首,下了榻便与他携手出了这闺阁之中。

***

瑟瑟秋风里,层林尽染的山道两旁绸缎飘扬、喜乐悠扬,人人脸上无不喜气洋洋,只有缀在人群之后的明桥一脸深沉,不见喜色。

章叹春在人群后找见他,也没留意他的神色,只是蹙眉抱怨着:“明桥,你忒慢了!阿姊和姊夫都要到山脚了,你再磨磨蹭蹭的,就赶不上大礼了!”

明桥已是心如寒灰,不愿去观礼,兴致缺缺地道:“你不必管我,去追你阿姊和姊夫的车辇吧。”

章叹春不解地望着他,能感受到他在伤心难过,却不知何故,凑近了问:“明桥,你为何不高兴?莫非……你舍不得我阿姊嫁人?”

这无心的一句话顿时让明桥心中一紧,他却不想否认,笑着说:“我当然会舍不得啊。嫁了人的女娘,她的心就会被她的夫君蛊惑,会疏远娘家这头的亲人朋友。大春姊姊如今招了郑郎君这样好的夫婿,从今往后,她的心便会向着她的夫婿了,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关心爱护你。

“她若不再像从前一样关心爱护你,你会高兴么?”

“你在胡说!”章叹春反驳道,“我阿姊才不是这样的人!”

明桥也不指望她能明白他的心情,笑着催促她:“你还是莫再管我了,快些下山吧!”

章叹春只觉他今日格外古怪,并不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这山中,当下也顾不得他的挣扎反抗,生拉硬拽地将人拽下了山。

山脚下有车马等着她,她将明桥推入车内,便吩咐车夫驾车追上前头的喜车仪仗。

***

今日的这场喜事,侯府虽未大肆操办,但迎亲的车马仪仗进城后,仍引得满城百姓遮道相望,热闹鼎沸之景远胜于金家当日嫁女的盛况。若非有侯府护卫在长街两侧警戒开道,围观的百姓怕是要争先恐后地登车近观今日的新妇新婿。

被满城百姓围观议论,章怀春能感知到郑纯的紧张不安,却又不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交头接耳,只能悄声传话与他:“郑郎君,再忍忍,就快要到侯府了。”

郑纯却觉回侯府的路太过遥远漫长,想到章怀春不宜久坐,担心这场喜事会让她受苦受累,恨不能减去那繁缛礼节。

***

黄昏日落下的侯府灯烛生辉、宾客盈门,府中大开筵席,席上男女杂坐,嬉笑成一团。

新妇新婿进了侯府便被迎入到西跨院的新房喜帐内安坐,至吉时,礼官便命人在房中设了席,请一对新人入席行沃盥交拜礼、同牢合卺礼及解缨结发礼。

楚地民风轻剽粗蛮,宾客大闹昏礼洞房时往往不知分寸,常以肆意戏弄新婿为乐,甚而有闹出人命的。

章怀春本以为这些人会看在侯府的面子上不会过分为难她与郑纯,却偏偏有人要借郑纯赘婿的身份羞辱他,按着郑纯给她跪拜行礼,拿她的鞋盛酒灌他喝下。

章咏春看不过去,好声好气地劝了众人几句,这些人反倒又捉弄调戏起了这位二女公子。

章怀春多番阻拦,这些男女却全然不听,依旧一个劲儿嬉笑着:“女公子莫动怒,这是昏礼习俗,这样闹一闹,你们夫妇二人方能恩爱到白头。”

这人话音方落,阎家的二公子阎存善忽上前递了一盏茶至章怀春面前,堆着满脸的笑,道:“女公子用这茶水漱漱口,再让郑郎君饮了这沾了女公子香唾的金津玉液,你与郑郎君从此便能相濡以沫,执手一生。”

章怀春不动声色地从他手中接过这盏茶,却在他脸上的笑容还未消散之际将一盏茶一股脑儿泼在了他面上。

“你们闹够了么?”她的声音虽轻,却透着寒意,“闹够了就出去。”

阎存善从未见过菩萨动怒,此时见她面无喜色,竟害怕得心惊胆颤的。

然而,他岂会真怕这个柔弱纤细的女公子?不过须臾,他便又重拾了勇气,一把抹干脸上的水渍,揶揄道:“都说大女公子有菩萨胸怀,我好心找来了这一帮子人为你们的昏礼闹喜,却反被泼了一身水,真是好心被狗给吃了。女公子,新婚夜动怒可不吉利呀!”又故作谦和恭敬地给她行了一礼,“告辞!”

在他带着一帮子人离开后,那些原本只是来新房内凑热闹的宾客也相继散了。一时间,这间狼藉遍地的新房内也只有章咏春及一对新婚夫妇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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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怀春
连载中谢不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