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十四章 人情旦暮有翻覆

章怀春默然无言。

三女公子对明桥的这份心思,多么天真懵懂、单纯炙热,她却觉心口沉甸甸的,甚而觉得亏欠了她。

她仍忘不了明桥昨夜看她的眼神,也有如她家三女公子一般的炙热,却有着三女公子没有的执着坚定。

若那个让三女公子感到欢喜的不是明桥,她也定会为之欢喜。

可那人,偏偏就是明桥。

***

“阿宽,去外头守着。”

屋门被掩上,屋内便只剩明桥、萧期、章茆三人了。

萧期在榻边的暖席上屈膝坐下,明桥便将榻上的那张凭几置于他身后,好心提醒道:“萧郎君身子不适,靠一靠吧。”

这是瞌睡来了有人送衾枕,萧期含笑道:“多谢明小郎君!”话毕,这才关心起章茆的伤势来,“世子伤势如何?”

章茆不愿同他虚与逶迤,直言道:“你要的人,我早几日便替你抓来了。但你答应我的事,他日若是食言了,甭管你是天家跟前的宠臣,还是二妹妹放在心上的郎君,我照样会取你性命!”

萧期心中一凛,认真道:“某绝不食言,不然,某甘愿引颈就戮!”又问,“世子带来的人在何处?”

章茆看向明桥:“让桥桥带你去吧。”

闻言,萧期愕然。那样重要的一个人,章世子竟将其交给明家这小郎君看管,这份信赖,令萧期颇为感慨。

朝堂之上,人心皆隔着肚皮,他见过太多师生、亲友、兄弟因立场不同、意见相左而反目成仇。他也曾有过一颗炙热纯真的心,全心全意地信任着那个人,将其引之为人生挚友,却不想会遭到那人的背叛。

这世间,除了父母,他再难全心全意地去信任一个人。

天家虽宠信他,但这宠信背后是臣子对君王的忠贞不二与臣服,他的行事只要稍有偏差,天家定会生疑心;疑心起,宠信便不再。

对心上的女公子,他虽信她,却很清楚自己在她心中远不及她的家人重要。若要在他与她家人做取舍,她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甚而不惜出卖背叛他。

想到今早因卫崧之事与她闹得不欢而散,他的心依旧一片寒凉。

卫崧不肯吐露的秘密,若是由她亲自出面劝说,卫崧也许便会说了。可他就是不愿她与卫崧再有任何牵扯,更不愿让她再掺和进宜阳公主的事里。

他害怕,她会为了她的亲阿弟,将刀指向自己。

他心悦她,却不敢深信她。

因此,他宁可与不可操控的章世子交易,也不愿将她卷入其中。

而能让卫崧松口的,除她之外,便是卫女公子了。

***

萧期竟不知娘娘庙那尊神像下竟藏着一间密室。

那条通往密室的密道不足八尺高,狭长而昏暗,成年男子只能侧身紧贴着两侧的石壁蹒跚而行,走来十分不易。明桥因是来过的,倒也能在这密不透风的密道里顺畅行走。

在前为萧期探路时,他时而能听见这郎君掩嘴咳嗽的声音,遂从袖中摸出了一包用桑皮纸包着的水晶柿饼,轻声询问着萧期:“我这儿有柿子饼,大春姊姊说这个能润肺止咳,萧侍中要吃么?”

萧期并非是染了病才咳嗽,只因身处这样暗无天日的密道里,他胸闷得透不过气来,这才难受得只想咳嗽。

然而,这是明小郎君的好意,他不忍拒绝,便笑着道:“承蒙关怀,感激不尽。你给我一个便够了。”

密室内一点灯火如豆,阴冷湿寒,只有一张草席和一张供人坐卧的简陋木榻。榻上的女子披头散发、形容狼狈,见了从外而来的两人,她蹭地从榻上坐了起来,一双眼恨恨盯着萧期。

此女正是宜阳公主膝下的女公子——卫萝。

“萧期!”

萧期还未在这室内站稳脚跟,卫萝便朝他冲了过来,含泪怒视着他:“果真是你!果真是你让那个章世子将我抓来的!如果你想从我这儿问出我阿母的踪迹,我告诉你——我死也不会说的!”

萧期扶墙咳嗽了两声,在明桥的搀扶下,行至那木榻上坐下。待歇过了一口气,他方始抬眸看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卫萝,朝她虚弱地笑了笑:“我让章世子将女公子请来,正是要遂女公子的愿,让你见见卫小公子。”又抬手一指木榻另一侧,“女公子请坐,你我好好谈一谈。”

卫萝恨不得将他痛揍一顿,但终究不忍心,又因他提到了她的阿弟,只得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却是离他远远的。

明桥知晓这两人之间有些纠葛,唯恐留下来听到不该听的,遂道:“我去外头等着。”

萧期还记得卫萝在九江的牛渚矶上欲杀他的事,担心她一怒之下又想要杀了自己,他这病弱之躯怕是挨不过她的拳脚,遂出声唤住了明桥:“明小郎君还请留下。”

明桥不明所以,却并未多说什么,只在一旁站着。

只要有他在,萧期也便安心了。

卫萝却鄙夷不屑地抱胸嗤笑道:“萧期,你真以为你用阿崧要挟我,便能撬开我的嘴?”

萧期却道:“女公子误会了,某从未想过利用卫小公子撬开女公子的嘴,某想撬开的——”言及此,他故意顿了顿,笑道,“是卫小公子的嘴。”

“你忒小瞧我家阿崧了!”卫萝冷笑,斜睨着萧期,“我虽落到了你们手中,但你们不敢拿我怎样,你威胁不到阿崧。”

萧期不急不徐地道:“我自是不敢将女公子怎样,更不会拿女公子威胁卫小公子,只是要让你姊弟二人团聚,待冰消雪融,再将你二人送回雒阳。”

“我不回雒阳!”卫萝愤而起身,“我宁死也不回雒阳!”

“此乃天家旨意,女公子不回也得回。”

卫萝知晓回了雒阳意味着什么,她已忤逆了皇帝阿兄多次,这回若是被抓回了雒阳,皇帝阿兄定会将她禁在宫中。

如此一来,她便成了皇帝阿兄牵制阿母的棋子,阿母这些年苦心孤诣的一切也将会功亏一篑。

若是因她一时冲动坏了阿母的大事,她倒宁愿死了。

她身上已没了利器,目光落在萧期发髻上时,发现他用来束发的青玉发冠间又插了根青玉梅花簪,正好拿来当利器。

萧期尚未反应过来,她的人便已闪到了他身后。只是,她伸出去的手还未碰到那根梅花簪,手臂竟是一痛,一颗形似菩提子的石珠子不偏不倚打在了她的臂间,她的整条手臂又痛又麻,已使不出一丝力气。

这一切发生在几个眨眼间,萧期心有余悸,起身与卫萝拉开了距离,继而向明桥揖了一礼以示感谢。

明桥受了他的礼,行至榻边,便将落在卫萝脚边的石珠子拾起放入了腰间的鞶囊里。

“对不住,下手重了些。”明桥笑着向卫萝拱手致歉,又凑过身子往她手腕处瞅了一眼,懊恼不已地道,“竟就肿了!”

卫萝这才知晓这个看似年幼的郎君不可小觑,恨得咬牙切齿:“亏你长着一张好看的皮囊,竟会打女人!”

明桥不认同她的指责,据理力争:“我不是成心的,只是一时情急失了手。”

卫萝懒得同他争论,只是红着眼眶看着萧期:“萧期,若你真要将我带回雒阳,我便一头撞死在你面前!你甭想用我来威胁我阿母!”

“女公子何苦还执迷不悟呢?”萧期叹息道,“回了雒阳,卫小公子才能活着。女公子许还不知,明铃受令堂之命随你前来侯国,并非是要帮你救出卫小公子,而是想要趁机取走他的性命。昨夜,若非章世子出现得及时,明铃那一箭射中的便是卫小公子了。”

“你胡说!”卫萝喝道,“我阿母怎会杀阿崧?你休要挑拨离间!”

阿母答应过她,不会再舍弃阿崧,更不会让阿崧再代替旁人去死。

萧期忽有些同情起她来,目露悲悯:“女公子想见一见卫小公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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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怀春
连载中谢不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