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原世界

集团大楼共有五十三层,上三层是智脑本体所在,防守严实,没有几位财阀给的临时认证与每日都会更改的实时密令,谁也进不去。

三十层及以下是行政区域。

顾时律办公室位于二十四层楼,此时走廊上只零星走动着几个被高薪或其他利益笼络而来的研究员,员工则不停穿梭在走廊过道,来去匆匆。

为了保障智脑与研究员的安全,公司在大楼布置了大量隐形监视器,高大魁梧的战斗人员更是遍布每一个楼层。

别说人了,就是一只蚊子,应该都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这对金萦屿暂时没有任何影响,就算周围一直有人用自以为隐晦的目光,意味不明地打量她也是一样。

走廊尽头,金萦屿抬手,将指缝间夹着的白色芯片,轻轻划过墙上那片掌心大小的银色区域。

空中很快响起了“滴”的一声,只见原本严丝合缝的墙缓缓从中间打开,一个仅容最多三人的空间出现在金萦屿眼前。

内里金属质地的门在金萦屿踏入后,便以极快的速度关闭,电梯上间,她看见了那串序号

办33-09。

三十三楼。

处于智脑与行政区域之间的楼层就是是办公区。

办公区的每层都被分为了一个个小房间,房间内是智脑延伸而出的分机所在,也是唯一能用来穿梭时空的设备。

早已熟悉每一层布局的金萦屿走出电梯,径直朝左走去。

没有窗户的纯白走廊,在白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诡谲,如果不是还有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存在,应该都能直接用来充当恐怖片的现场布景了。

金萦屿朝打量着自己的战斗人员笑了笑,发自内心的祝愿,他们眼睛不会出现问题。

果然不管来多少次,她也还是不能适应这种奇怪的审美,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换个颜色,比如

——黑色?

如果能每周换个颜色就更好了,她不太喜欢白色,一点点痕迹都能在白色墙面上留下明显污渍。

如果总归要染上尘埃,至少别让人看得那么清楚吧。

09号房的门前,门上的面板在感应到有人靠近后自动亮了起来,移动的蓝光从金萦屿眼前一扫而过,随即‘咔’的一声打了开来。

“欢迎回来,金萦屿小姐。”

从面板传出的女声语调抑扬顿挫,听上去与富有情绪的真人一般无二。

不了解情况的人,说不定会以为是屏幕对面的人正在与自己对话,从而毫无阻碍地沟通起来。

可这是智脑,一个能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伟大发明。

金萦屿现在没有与人工智能交谈的**,一眼可以看完的房间依然是一片死寂的白,她走入房内,身后的门无声关闭。

一个体型稍大像蛋似的载体立在房间中央,载体后方连接着几条细小的线,智脑正是通过这些线操控着一切。

金萦屿手指轻轻抚过金属质地的蛋面。

真是一个神奇的发明呢。

金萦屿入职早,她所出生的龙国毋庸置疑属于科技强国,但与她去过的所有国家相比,也只能说位于前列。

可智脑这种水平的科技造物,她有且只见过这一个,无出其右。

检测到有人靠近,蛋形容器前方的透明玻璃自动降下,金萦屿抬腿坐了进去。

能随体型变化的柔软凹型空间与合适的角度,能让人不管待多久都不会有腰酸背痛的烦恼。

随着玻璃的关闭,看上去质感厚重,实则非常轻便的感应头盔自动落下,佩戴在了金萦屿头上,她缓缓闭上眼,遮住了耀眼的金色虹膜,十秒不到便陷入了沉睡。

尽管她不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虹膜的颜色是天生的。

不止她,金家直系亲属的眼睛都是一样。

金萦屿本体陷入了沉睡,精神体却在接受原主记忆。

原主名叫乌槿姝,就读于阿瓦罗萨帝国的顶级军事学校——霍斯比中学部。

从小衣食无忧,还有一个同样是贵族的青梅竹马。

可能是一见钟情,也可能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下对竹马产生了感情,只是迟钝且单纯的女孩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想法。

直到原本的幸福家庭突然破裂。

母亲自杀,父亲立马带着他的表妹,和只比原主小两岁的私生女登堂入室,女孩的世界蓦然崩塌。

没人关心,没人在意,更无人开解,曾经的同学乃至好友还会当众嘲笑排挤女孩。

只有竹马会在发现她偷偷躲在墙角哭泣后,温柔地递上

——一包纸巾。

欸?一包纸巾?

还在接收记忆的金萦屿差点很没礼貌地笑出声来。

她可没错过所谓竹马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纠结神色。

她有理由相信,如果男孩手中没有这包纸巾,绝大概率是不会拿出那条,放在上衣口袋的金丝手帕给乌槿姝擦眼泪的。

只有原主这个已经濒临绝望且单纯的傻孩子,才会因为这包纸巾而感激涕零,甚至以为是爱情。

女孩至此之后就把竹马当成了精神寄托,直到因为成绩不合格而被迫退学,而她的妹妹乌瑾雅,却提前入学霍斯比。

妹妹乌瑾雅有着一副娇艳美丽的容貌,加上还算不俗的成绩与比自己讨喜许多的性格,成功赢得许多人的喜爱

——包括自己的竹马。

女孩不敢相信,但又不敢去质问,因为怕仅有的一点温暖也不复存在......

可惜她还是自杀了。

和母亲一样跳楼自杀。

女孩撑不下去了,退学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家彷徨度日,但乌瑾雅要结婚了,结婚对象竟然是她的竹马沈致。

举行婚礼的前一天,与自己基本没有交流的妹妹破天荒来到她房间,用怜悯的表情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姐姐,我知道你喜欢阿致,但他即将属于我。”

早已心如死灰的女孩扯动了几下僵硬的嘴角,丝丝血色从干涸的唇面竖纹里氤氲而出,给本就惨淡的脸又增添上了几分狰狞恐怖。

她想,所以呢?他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妹妹看着她,几秒后,像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似的再次开口,语气里更是多了几分之前所没有的坚定。

“我知道你们之间绝对不会有任何可能,但只要想到婚后大家还会住在一起,依旧会感到有些不舒服。”乌瑾雅此刻看向女孩的眼神,充满了浓浓歉意,表情似乎有些不忍,但她还是开口道。

“所以我和阿致会给姐姐买一套房,爸爸...爸爸也同意了。”

“我一定会和阿致一起维护好这个家,姐姐可以放心地过去呢。”

乌槿姝唇上的血色完全褪去,直到最后脸色一片青白。

所有声音仿佛都消失在了耳边,她只觉脑袋空空,周围的墙壁和地板,人与装饰,都在缓慢地、模糊地抽离而去,自己就像是悬浮在空中的尘埃一般找不到落脚点。

她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闭眼顿了好几秒,才从眩晕中缓过神来。

乌瑾姝绝望地意识到,这幢充满着自己绝大部分回忆的别墅,好像也将永远离她而去。

她的人生已经没有未来,连回忆好似都失去了资格。

她突然冲向乌瑾雅,一把将对方推搡了出去并用力关上了门。

听着门外少女因为摔倒而发出的尖叫声,佣人的惊呼声,父亲的暴怒和后母看似安抚实则拱火的话语,乌槿姝终于放弃了。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眼前那个瘦弱而憔悴的自己,不但没有哭,反而笑出了声。

瞧瞧,连她都不喜欢这个又笨又蠢的自己,别人又怎么会喜欢她!

什么也没有了,乌瑾姝觉得这辈子活得就像一个笑话。

好想爷爷,好想妈妈......

眼泪自眼眶奔流而出,无声往下掉落,她却还在笑着。

好累,真的好累啊,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与理由了。

夜深,乌槿姝来到别墅顶楼,这里也是母亲去往生命尽头的地方。

她抬起手,茫然抓向天上皎白的明月,想要离得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慢慢往屋檐走去,直至脚步一空。

就像是一只折了翅膀的鸟儿,从空中垂直坠落,在灰白水泥地里绽放出一朵鲜艳的花。

接受完记忆的金萦屿沉默了许久。

“你想要什么。”

“我要幸福。”

缥缈无力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

“什么意义上的幸福,幸福也分很多种不是吗。”

“......所有...任何...都可以。”

脑海中的声音依旧有着些许熟悉的迷茫,却比之过往,好像又多了几分毋庸置疑的坚决。

“事成后,我可以给你我的全部灵魂。”

金萦屿笑了笑。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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