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还没来得及挣扎,雁奴就松了手躺了回去,还闭上了眼,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在梦游。
“这是干什么嘛...”云落低声嘟囔一句,扯起被子,遮住半张脸,闭上了眼。
第二日要去赶早集,云落起得比平时早一些。
雁奴估计是怕她饿,在灶上热稀饭,她伸着脖子往外看一眼,又想起昨晚的事,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真的梦游,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想知道,但又不好意思问,犹犹豫豫半晌,还是没有问出口。
占便宜就占便宜吧,反正已经被占这么多了,也不差这零星半点儿。
“我们什么时候去?”她换好衣裳,提着裙子出门。
雁奴看她一眼,从锅里舀了一勺稀饭给她:“喝完便去。”
她捧着碗吃了两口,伸头一看,才发觉雁奴碗里的是些汤水,而她碗里却都是干的。
她皱了眉,捧着碗往他碗里倒。
雁奴没说话,她也没说话。
吃完饭,雁奴背着竹篓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像是不认识一般。
这会儿还早,路上有去地里的,也有跟他们一个方向往小集市去的。无论是哪个方向的,只要一看见雁奴,立即便会让开路,离他远远的。
云落追上去,与雁奴并排,问:“喂,他们为何要躲着你走?”
雁奴淡淡道:“不知。”
云落想起那个老郎中,心底推测大概是这人太蛮横了。
而且吧...她看他一眼,心想,而且吧,脸上那么多痕迹,搁谁谁都会害怕的。
“你为何会来这里住?”她问。
“这里能买地。”
淇水村人不多,里长很欢迎旁人来此定居,那座破房子就是雁奴买下来的,他还在这里有了户籍,还有河对岸的一亩地也是他买的。
“哈?”云落还以为他是强占了谁的地方呢,“你哪儿来的银子?”
这话问得有些羞辱人了,但雁奴并未生气:“打猎。”
唔,云落想起他确实提到过,后山深山里有野兽,估计便是在那里打的。
她有些好奇:“那最近怎不见你去打猎?”
他解释:“春日里猎物会繁衍生息,若是这时去赶尽杀绝,以后便没有了。”
云落觉得还挺有道理的,但打猎得花很长时间,她从前在县城里见过卖野猪的,听说在山里待了好几日才等到时机,若是雁奴要去打猎,那她不就有机会逃跑了?
“那何时去打猎比较好?”她问。
“秋季或冬季。”
那也太远了吧?现在才春季呢,指望雁奴打猎时逃跑,还不如幻想天降神兵呢。
云落默默叹了口气,不再问了。
前方便是小集市,没有县城里那样热闹,但对于村里来说,人已经很多了。
两边摊位上大多是卖菜和果子的,偶有几个是卖肉食的。
云落很久没有凑过这样的热闹,踮着脚左看右看。
感觉到身旁人的眼神,她又缩回脖子,装模做样问:“要买什么?”
“肉。”雁奴朝前走,停在猪肉摊前。
云落也跟上去,但眼神已经飞远了。摊位前的人都不多,除了一个地摊前,那里围满了人,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戳了戳雁奴的胳膊:“喂,我想去那边看看。”
声音一出,站在猪肉摊前的人都朝她看过来。
她没注意到,但雁奴发觉了。
雁奴一抬眼,那些人立即不敢看了。
他买了肉,用叶子包裹着,扔进竹篓里,牵住云落的手朝地摊前去。
地摊前的人原还在说笑,不知道是谁先发现了雁奴,那群人立刻散开,让出位置来。
云落左右张望一眼,收回眼神,看见了地摊上摆着的灰兔子。
摊主瞅她一眼,又看见了雁奴,便与雁奴道:“这兔子是刚猎回来的,用陷阱抓的,还是活的,你们要的话,可以便宜一些。”
兔子身上确实没有血迹,还在吃草,耳朵一抖一抖的,可爱极了。
雁奴没有问云落,直接摸出了铜板,递给摊主。
摊主美滋滋收了钱,嘴里说着恭维的话,抓起兔子的耳朵递给他,他又拎着兔子递给云落。
云落戳了戳兔子的肚子,笑眯眯道:“可以可以,可以先养一段时日,等不好玩了再杀了吃。”
她说话时并未刻意收低声音,稍近一点儿的村民都听见了,当场的老弱妇孺门又齐齐往后退了一些。
打那日那三个小孩回去后,整个淇水村都知道,村尾的那个叫花子养了个漂亮姑娘在家。
众人都推测姑娘是叫花子绑回来的,只是没哪个多管闲事去报案,今日一见,才知道这姑娘也不是个心善的,两口子没一个好惹。
云落还不清楚情况,她还以为这些人都是怕雁奴。
她抓住兔子耳朵,道:“我拿着我拿着。”
雁奴没有意见,将兔子递给她。他觉得今日已经出来很久了,他不喜欢别人这样盯着云落看,遂又往回走。
而云落得了个新鲜玩意儿,稀奇得不得了,正逗兔子呢。
她拎着兔子都在大路上,杏色的裙摆随着步伐摆动,十分显眼。
淇水村里哪儿有人能穿得这样鲜艳?多是粗布麻衣,即便是爱美的年轻姑娘,也不会做这样款式的裙子,都要下地干活呢,那庄稼一刮不得坏了?
所幸,村头到村尾也不是很远,步行一炷香便能到,等回到家里便没有那样的目光了。
越往村尾去,人家越少,农田越多。田里挖了渠,引着河里的水哗哗得往地里流。田埂上聚集了一些人,不知道在做什么,时不时传来些笑声。
有汉子站在田埂上往河对岸喊:“丫头——县太爷来劝耕了——让你娘做些好吃的,一会儿县太爷去咱家吃饭。”
河边垂髫小童大喊一声知晓了,招呼着三五好友跑远了。
云落脚步一顿,朝河对岸看去,看见了被庄稼汉子簇拥着的县令,而县令身旁,就是她那个道貌岸然的老爹,她甚至都能看到她爹那一脸谄笑的模样。
她几乎要喊出声来,但她感觉到雁奴的注视,又咽了下去。她知道,雁奴也听见了方才的喊声,他们俩几乎是同时停下脚步的。
“那个,你为何站着不动了?我们回去吧。”她手指了指前面的土阶。
雁奴审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朝土阶上去。
云落也跟着往土阶去,只要上了土阶,前面便是雁奴的土房子,她就再也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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