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一场大雨落下帷幕,三伏天紧随而来,空气中潮湿又闷热。

夜半,花宅后院的东厢房内。

花朝朝被热意折腾得迷迷糊糊间,她听到婢女芍药急切地声音从门外传来,

“姑娘,不好了,钱嬷嬷吐了。”

听到这话,花朝朝瞬时醒过神来,她趿着绣花鞋便去开门,看了眼门口焦急的芍药,便急急忙忙朝着西厢房而去。

西厢房的烛台上亮着一盏昏暗的烛火,摇摇曳曳,钱嬷嬷躺在床上,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上透着沉沉的死气,她嘴角干裂,喘着粗气,床头边的地上有一摊污秽之物,气味宛若馊了几日的饭菜,令人作呕。

花朝朝没有在意这种小事,满心落在病倒的钱嬷嬷身上,她摸了一下钱嬷嬷的脸,发现比她临睡前要烫得多。

她坐在床上给钱嬷嬷换帕子,刚把帕子拧干,就看到钱嬷嬷的身子在抽搐,她被吓了一大跳,心也不由跟着慌了起来。

“姑娘,怎么办?”

昨日扭伤腿的芍药一瘸一拐地慢上几步走了进来,看到钱嬷嬷这般情况,吓得不行。

花朝朝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尝试着叫了一声“钱嬷嬷”,却见她呼吸变得急促,好似有东西堵住了她的喉咙,花朝朝连忙将人搀扶起来,呕~的一声,钱嬷嬷又吐了。

但先前她已经将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这会儿只剩些酸水,绞得她的胃在翻涌,使得她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下一瞬,人竟直接晕了过去。

花朝朝彻底慌了,连着唤了好几声“钱嬷嬷”,也不曾看到她有任何回应。

钱嬷嬷年过半百,平日里是个爱逞强又操劳的性子,昨日在菜园里忙活半天,猝不及防的一场雨将她全身淋透,纵然她在回到青水庄后急急忙忙地洗了个热水澡,还喝了一碗姜茶汤,可她到底上了年纪,等到用晚膳时人便开始有些不太舒服。

今日早间花朝朝就说让佃户老李头去城里帮她们请个郎中来,但钱嬷嬷不愿,觉得她今日好好休息一日,便不会有问题了。

哪知人到了傍晚就开始发热,几碗姜茶灌下去也没有用。

花朝朝心里的不安在蔓延,她开始担心钱嬷嬷会不会死掉。

“姑娘,家里已经没药了。”

芍药站在床边也是急得团团转转,她道:“陆叔他昨日就进了城,也不知为何今日还没有回来。梨花村离咱们这里有二十里路,一来一回也得明天早上了。”

就怕钱嬷嬷等不到那一会儿。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焦急,也知那句没有说出来的话,极有可能会发生。

花朝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嬷嬷如今是她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若是嬷嬷出了事,她该怎么办呀!

“不行,这样不行,嬷嬷年纪大了,肯定会扛不住的。”花朝朝说着,不好的想法在她脑中不停地冒出,眼泪也跟着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她尝试着控制自己的情绪,想冷静下来。

现下陆叔也不在,她得学会想办法救嬷嬷才行。

“对,我们得想办法。”

花朝朝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了转,她忽然从窗户看到不远处的留园还有亮起的灯光,想起这几日她都曾闻到过留园飘来的草药味,这不就意味着留园是有药的。

她只要拿到一些能退热的草药,让钱嬷嬷熬过今天晚上,明日请了郎中过来,就不会有事了。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

这会儿走去留园一刻钟就够了,求了药再回来,最多半个时辰。

“芍药,你在好好照顾嬷嬷,我去留园求药。”花朝朝一把抹去脸上泪水,上前又看了眼钱嬷嬷,她的气息短而急促,脸色似乎更难看了些。

“姑娘,我们又不见曾过留园的主人,她(他)如何会答应?”芍药朝拉住花朝朝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留园的人是近日才入住的,白日大门紧闭,偶尔有人出来不是骑马就是坐马车,骑马的人她曾瞧见过,穿着铠甲,一脸的严肃,看起来不像是她们能够去招惹的。

可眼下钱嬷嬷病成这样。

“还是奴婢去吧。”

花朝朝不同意,“你脚受了伤,天又这么黑,万一再摔了怎么办?”

这附近除了她们这个庄子外,就只有一个留园了。

万一呢,万一对方愿意帮她们呢?

花朝朝没有再耽误时间,回到东厢房穿好鞋子,提了一盏灯笼便往外走去。

*

一轮弯月斜挂树梢,落下一地银光。

花朝朝一路走得急切,往日不敢走夜路的她,因满心念着钱嬷嬷,一时倒忘了害怕。

待到了留园的大门,她没有犹豫的上前敲响了大门。

只是夜已深,也不知会不会有人回应她。

等了一会儿,大门内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

“是我,不是,我是隔壁花宅的花朝朝,我家嬷嬷生病了,才不得不深夜打搅,还望你家主人能卖我们一些药材。”

花朝朝站在门口,双手紧握着灯笼放在身前,秀眉紧蹙,带着不安,她不知留园的主人会不会帮她。

早知道前些日子在知晓留园有人入住的时候,她就该登门拜访,今夜也不会显得这般唐突。

对了,她竟然忘了带银子。

“不过,我忘了带银子。若是你家主人肯卖我,我明日定会送过来。”

花朝朝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脑瓜子,又免不得在心里将自己骂了几句,她行事怎么能这么毛躁,难怪嬷嬷平日里说她。

“你等会儿,我得请示我家郎君。”

门内传来了回应,花朝朝松了口气,“多谢了,我就在门口等着。”

她的声音落下,里间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四周瞬间回归寂静,她转过身子往黑夜中看了一眼,忍不住向大门再靠了靠,后背紧贴着门而站。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脚步声靠近,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内容倒是听不清楚,但不难听出说话人语气中的不耐烦。

脚步声顿住,紧接着一侧大门被打开来,一个留着一撮山羊胡的男人提着灯笼出现在花朝朝的眼前,眉头微蹙着,

“是你家有人生病了?”

男人顺了顺胡须,上下打量她一眼。

“大人安好。”花朝朝往后退了一步,忍着害怕向男人福了福身,道:“是我家嬷嬷昨日淋了雨,虽然喝了姜茶,但今日在用了晚膳之后还是发了热,我出门之前她还吐了几次,然后人就晕过去了。”

“这样啊!不过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想着来留园求助?”男人问道。

花朝朝便将她白日闻到留园有草药的气味飘出一事说了出来,“我家中没有存药,这才不得不深夜打搅,还望大人见谅,卖我些退热的药,明日我定会把银子送过来。”

“问题倒是不大,你且进来等等,我去拿个药箱就随你去。”男人说完就转身往游廊深处走去。

“多谢。”花朝朝心里激动了一下,脸上神情也显得没有那么慌张了。

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她犹豫了一下,虽然只要一会儿就能拿到药,可她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黑漆漆的大门口。

她纠结着迈入大门,站到了庭院中。

月光被一朵云遮住,更显得昏暗,庭院内的游廊中挂着数盏灯笼,烛火昏昏暗暗的亮着,花朝朝面朝着男人离去的方向,依稀在不远处的月洞门后看到一个人影。

她的心提了一下,脑中闪过一些山鬼之类的画像,她握着灯笼的手又紧了紧,然后壮着胆子,试探的开了口:“谁?”

此时云朵散去,月牙露出它薄弱的银光,花朝朝辨认出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远远瞧着轮廓似是不错。

她向男人福了福身,“我是花朝朝,附近花宅的人。不知大人可是留园的主人?”

花朝朝没能等来男人的回复,先一步听到了先前那个留个山羊胡男人的声音,“你就是我王某的祖宗,求您老人家去睡一觉吧。”

然后她听到一阵轮椅滚动的“轱辘”声,郎君消失了,自称王某的郎中朝着花朝朝走来,他身上还背着一个药箱。

“姑娘,走吧,速去速回,王某还得伺候家里的主子呢。”

花朝朝自然不敢耽误,但她听出了这位王郎中在生气。

看来那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就是留园的主人了,难怪她每日能在青水庄闻到留园飘过去的草药味。

*

当花朝朝领着王郎中赶回花宅时,钱嬷嬷还在昏睡中发着高烧,所幸的是她没有再呕吐和抽搐。

王郎中给她施针,随后他递给花朝朝一副药,“这药晚上给她喝上一次,明日早间烧就退了。”

话说着,人提起药箱已经往外走去。

花朝朝见人如此行色匆匆,急忙拿着草药送他出门,“如果烧没退怎么办?”

王郎中走到院中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花朝朝,道:“你是第一个质疑我医术的人。”

花朝朝连忙道歉,“王郎中别生气,我,我只是担心嬷嬷。”

王郎中见她态度诚恳,确实是为那仆妇担忧,自然说不出重话来,“你放心,明日午时之前我会过来一趟。”

花朝朝顿时喜出望外,就算明日回城请来郎中,也得费上半日的功夫,“多谢郎中,不知诊费多少?”

王郎中转回身子,继续往前走,“是我家郎君叫我来的,你若要给诊费给他便是。”

说完此话,王郎中径直出了院子,消失在暮色之中。

花朝朝收回视线,关好大门,忙转去了灶房熬药。

她的不安已经卸去大半,这位王郎中虽然有些奇怪,但人看起来好像还不错,还有留园的主人也挺好的。

待药熬好,花朝朝再看钱嬷嬷的脸色,发生她已经好了许多,身上的热意也散了些。

“嬷嬷,喝药了。”她轻轻唤了两声,见嬷嬷有了反应,才与芍药将人搀扶着半坐起来。

等喂着钱嬷嬷吃完药,芍药便让花朝朝回东厢房去休息,但花朝朝不放心,芍药自然也担忧着。

“姑娘,你可有见到留园的主人?”芍药问道。

“是个男人。”

花朝朝想起那月色下的身影,估摸着他年纪也不大,但他让王郎中这般操劳,多半病得不轻,

“等嬷嬷好些了,我们再登门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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