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白悠然手里的幻变，白青早就用真身咬死她了，小时候打不过，长大了她都没什么灵力了还打不过，白青觉着很憋屈。
“阿狸腿好之后我来找你，还没有豫芫珠，我就要揍你了哦。”
白悠然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留白青一个在那儿气到翻肚皮。
为了季庭礼，白悠然调课请假，空出来一周的时间，却被顾渊赶了出去，“他腿好我会通知你，你先回去。”
“师父……”
“你放心，他不会有事。”
白悠然不被允许留在隐宗，三长老和四长老很厉害，禺狌骨也拿到了，隐宗为季庭礼准备了很多灵草丹药，他一定会没事……
可白悠然站在宗门前的台阶上，却迟迟迈不开下山的步子。
她知道师父是不想她听到或看到什么，不想她再为此承担什么，可是……
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再不下山，她就要有淋雨的可能，白悠然突然想起来，那天，好像也下雨了……
医院的病床上，季庭礼还在昏迷，外面下着小雨，四长老已经为他治了伤，可他的腿，却无能为力。
白悠然坐在病床前，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外面的脚步声响起，白悠然侧头，进来的是苏娴。
“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他命有多大，这都死不了。”
“你什么意思？”
“敦彦说那石头里是死阵，我才给他放的，要不然我废那么大劲儿干嘛？对了，那块石头叫什么来着？什么闲什么青碧还是绿碧？”
苏娴滔滔不绝的说着，白悠然盯着她张张合合的嘴，手上已经开始忍不住聚起了灵力。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啊。”苏娴笑眯眯的看着白悠然，“我想杀了他，我想要他死，就这么简单。”
白悠然觉着苏娴疯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白悠然，你好像搞错了。”苏娴打断白悠然的话，“从小一起长大的是你们，我跟他最多算是旧相识，苏季两家跟季袁两家可不一样，从来都不是世交，我跟他也不可能是朋友。”
“那你就想杀了他！”
“也不是说我想杀他，更多是他自己找死。”苏娴摆弄着自己新做的美甲，红艳的色彩像是开染满指尖的鲜血，“他一个没毕业的高中生，还没坐上季家当家的位置呢，手就想往我们家伸，手伸太长，就别怪我要砍掉。”
白悠然看着苏娴没说话。
“别这么看着我，季庭礼不是没死吗？想知道什么，等他醒来你自己问问呗，我倒也很好奇，他敢不敢跟你说。”
“苏娴，杀人，是要偿命的。”
“呵呵，季庭礼还活着，他姐姐和姨母也不是我杀的，白悠然，这帐，你怎么算都算不到我头上。”
苏娴低头看了一眼，谈笑道：“你手不疼吗？”
白悠然低头，松开了手心，她的指甲陷进了肉里，血正顺着指缝一滴一滴滴落在惨白色的地板上。
“苏娴，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性格讨人厌了一点，本性没那么坏，可见事实上，有些人，是坏到骨子里的。”
“你怎么就知道，季家人骨子里是好的呢？”苏娴看了眼病床上双眼紧闭的季庭礼，“他爸爸为什么入狱你难道不清楚吗？从他出事到现在，季家处在高位的长辈来看过他一眼吗？不说别人，之前一直把他捧在手心里的那个奶奶，可为他流过一滴泪？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再怎么着也还轮不到他一个高中生掌权，而他的野心，又有多大呢？白悠然，你以为谁会是干干净净与世无争的小白兔啊？哦，差点忘了，你是。”
苏娴看向白悠然的眼神，带着轻蔑，不屑，以及……恨。
对啊，她才是跟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人，白悠然只是个被袁老爷子收养了的孤儿，她不需要了解各家之间的利益关系，不需要考虑家族之间的权利纷争，她只需要乖乖完成学业，在隐宗学好那些花哨唬人的术法，然后把自己当成个普通人。
其他什么都不用管，她仍然有疼爱关照她的爷爷，师父，师兄……
但是，凭什么呢？
明明我们都一样，凭什么你可以置身事外，安然无恙？凭什么我要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凭什么你可以成为真的被宠坏的无忧小孩儿，凭什么我却想肆意骄纵都要考虑万千后果？凭什么你无忧无患还能拥有一切，看遍苦难却还假惺惺地站在这里意正言辞，凭什么我要费尽心思最后却仍一无所有？
苏家不能有事，那家主，只能是现在的苏景。
季庭礼的心思动错了地方，他就该死！
苏娴收回眼神，表情恢复最初的漫不经心又透着恶意，也只有在面对白悠然的时候，她才真的像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
“白悠然，季庭礼现在是个废人，所以我可以暂时不动他，但你也要劝劝他，既然废了，就安安心心做个废人，还能保条命。”
临走前，苏娴又回头说了一句：“对了，过几天是我的生日，我要办场生日宴，到时候，你也可以来，不过记得要叫上你师兄。”
苏娴走后，白悠然重新坐会病床旁，“阿狸，我知道你醒了。”
季庭礼睁开眼，看向白悠然的眼睛一片清明，在苏娴来之前，他就已经醒了。
“你的腿……”白悠然说不出来话。
“我知道。”季庭礼语气平静，似乎在说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阿狸……”
“我确实在查苏景，但我没想到，我什么都没查到，他们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在查什么？”
“垃圾山的建筑事故。”
“你是觉着，你爸爸是冤枉的？”
“不，他罪有应得，我不会替他说话，但这里面，不止有他。”
季庭礼的能力还不够，苏陈两家把痕迹掩盖的太好，他很肯定，事情有问题，但偏偏，所有的证据全都只指向季怀山，无可挑剔，无从辩驳。
垃圾山本来也不叫垃圾山，它就是个小型的垃圾场，有些小坡度，地势就有点高，人们也就夸张的叫“山”，总有些大人爱唬小孩子，“你就是我从垃圾山上捡回来的。”
那里多是些流浪之人的聚集地，镇山市里没人看得上那块地，但季怀山看上了，后来听说，为了那块地，闹出了些人命。
垃圾山上盖起了高楼，开店的，住宅的，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再去看的人谁也想不到那里曾经是一个垃圾堆成山的污浊之地。
可是突然有一天，其中一栋楼塌了半边，死了几十个人，有人说开发商偷工减料，有人说是为了卖更多的商铺敲了承重墙，有人说这就是面子工程，然后再扯出接收这块地时的是是非非，季怀山因此有了牢狱之灾。
季家除了老宅，什么都没保住。
仅仅一个月，树倒猢狲散，季庭礼身边，只剩下白悠然。
“苏景不喜欢酸梅干。”季庭礼突然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白悠然听不明白，“不喜欢酸梅干有什么奇怪的，那玩意儿酸的要死，还不甜，一点都不好吃。”
白悠然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问，“你要是喜欢，我现在去给你买？”
季庭礼看着白悠然，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白悠然不喜欢酸梅干很正常，她从小就喜欢甜的，那些酸的，苦的，她都不爱。
可苏景不是，苏家兄妹都很爱这个东西，因为苏母曾经常给他们做这个，这是他们从小吃到大的，苏母爱做，他们爱吃。
白悠然不记得这些小事了，不记得也好，他仅仅知道了，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那就只他自己知道吧。
季庭礼真的没再查下去，安安静静的坐在家里，支撑着季家剩下的空壳子，季庭钰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是经商的料，那就让他安安心心做他的警察，这个季家，他来撑。
云念竹为了季庭礼的腿也曾四处奔走，最后得到的都是“无能为力”的答复。
虽然哥哥和妈妈都对他的腿小心翼翼，但季庭礼却看得很开，他只是不能再站起来，又不是死了，能做的还有很多，妈妈还需要他保护，也不能拖哥哥的后腿，他会很快好起来的，他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只是需要时间……
等悠然刚到家，外面就下起了大雨，狂风阵阵，电闪雷鸣，不知道哪栋楼下的电瓶车，警报声响了一整夜，一辆接着一辆，白悠然就听着这些声音，在窗边坐了一夜。
第二天，隐宗没有来消息，她只能继续等，第三天，第四天……
白悠然请的假要结束了，主任问她什么时候来上班？
她盯着手机想，要不再等等？
刚好这时，许乘风来找她，说要一起回隐宗看看。
“师父说不让我回去……”白悠然有些犹豫。
“可以了，就是师父让我来带你回去的。”
见到季庭礼的时候，他脸色很差，但看起来很精神，拄着拐，正站在台阶上等她。
白悠然一个箭步冲上去：“你腿怎么样了？”
“四长老说让我多动动，适应一下就好了。”
“……疼吗？”
季庭礼笑着回：“不疼。”
白悠然低头看了一眼，并未多言，怎么可能不疼呢？
禺狌骨入体，想要融合，是必须要生生撕裂筋骨，重铸修复的，人要醒着，也必须得醒着，隐宗备的那些药，是确保他不会疼的昏死过去，却是绝对不能止疼的，整整七天，他一直都在经受着这非人的痛处。
季庭礼本就是在等白悠然，见了她，隐宗弟子就要送他下山回去了，离家一周，季庭钰也肯定是担心着的。
临走，季庭礼又回身看着白悠然，“听说你为了这根禺狌骨，花费了不少心思，谢谢。”
“主要是白青在找，我没做什么。”
可白青说，要不是这些年白悠然给他的那些她用来保命的聚灵丹，他也找不到这禺狌骨。
没关系，欠你的，我可以慢慢还。季庭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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