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知素结，止水复中澄。素澄，爸爸妈妈希望你，可以像玉中冰一样，无暇，通透。”
一声惊雷万蛰醒，春天到了，冰，就该融了。
江素澄也不知道是被雷声惊醒的，还是做了噩梦。
天已经蒙蒙亮，虽然时间还早，但她也该起床了。
她约了季庭钰，要谈一些事情，这几年她习惯了等人，没有让人等的时候。
收拾好出门的时候，江素澄在小区里看到了一只猫，流浪猫很多，不稀奇，但这只猫长得很好看，而且脖子上戴了只铃铛，就静静的蹲在花坛边，她路过它身边时，这猫没冲她叫。
江素澄可能不讨小动物喜欢，什么动物从她身边过的时候都爱冲她嚎两嗓子，唯独这只猫，很安静，所以江素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猫真好看。
看着江素澄走远，三栗才低声喵了一句，问南山，“要跟着她吗？”
“嗯。”
南山记得江素澄，或者说，来过山神庙的人千千万，每一个人，她都记得，在山神庙里，她一共见过江素澄三次。
第一次，南山还不是山神，江素澄也还是个孩子，她的父母带着她来求平安福。
第二次，她和陈白白一起来的，陈白白来求姻缘，她安静的站在山神庙外没进来，看着陈白白欣喜的拿着姻缘福，而她什么都没求。
第三次，是她自己来的，这次她进了山神庙，在山神像前跪了很久，什么都没求，临走前，往香炉里丢进去了两个福袋，一个是平安，一个是姻缘。
南山知道，江素澄跪的那么长时间里，不是在跪她，江素澄不信神佛，不信因果报应，不信天理昭彰，只信自己。
三栗问：“你怎么确定祸斗的那股魔气会和她有关？我在她身上什么都没感应到啊。”
南山在制住祸斗的时候，探寻到了一丝魔气，而这丝魔气，并不是和江素澄有直接关系，但她极可能会吸引那股魔气。
“她应该能看到妖，或者说，她跟妖有关系。”
听到南山的话，狸花猫的瞳孔瞬间睁大，什么意思？她不是人吗？她不是个普通的人吗？如果她要能看到妖，那刚刚是不是意味着……
“不过，她应该没看出来你。”
三栗松了一口气，山神大人你下次说话不要大喘气。
知道这小姑娘能看到妖，三栗跟踪的时候就谨慎了些，离江素澄隔了点距离。
看着她走进了一家咖啡厅，坐在窗边，看起来像是等人。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一个穿制服的男人坐在了她对面。
季庭钰到的时候看到江素澄已经坐在了那里，“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
江素澄摇头，“没关系，是我到的早，你来的时间刚刚好。”
说罢，从包里掏出个文件袋递给季庭钰，“这是我收集到的所有资料，包括……包括白白的尸检报告，假的，真的，都在里面。”
所有的资料，她都有备份，而且不止一份，如果面前的男人不值得信任，也没关系。
季庭钰接过袋子，并没有打开，而是看向江素澄，“你所说的一切，我会全部调查清楚，包括你给我的这份资料，如果属实，我会向上级申请证人保护。”
“这个不重要，季警官，我只想知道，确认这些事情的真实性，你需要多久的时间？”
之前的人，要么说没查到，要么……
“抱歉，我无法给你准确的时间，毕竟你说的这些，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我……”
“我可以等，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但季警官，如果你不查了，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查不了了，麻烦你告诉我一声，谢谢。”
江素澄离开的时候，路过店铺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某高官领导女儿婚期已定，不日将举行订婚宴，婚期大概在来年，能上新闻的婚宴，那得多隆重。
江素澄盯着电视很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离开。
三栗悄悄跟了江素澄两个月了，它并没有在这女孩儿身上察觉到半分妖气或魔气，看着她正常上班下班，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也没见她跟什么妖怪打交道，小区里路过某棵桃树精时，她跟看普通的树也没什么两样，三栗怀疑南山是不是弄错了。
南山不语，江素澄本就不是妖，如果没有妖想要害她，她身上没有妖气也很正常。
可不代表，她没跟妖有过来往，她在躲三栗，不着痕迹地躲避着。
不是说是大户人家，有权有势吗？怎么这订婚宴准备的糕点一般般啊？
三栗咬着一块栗子糕有些嫌弃的评价到。
江素澄突然辞了工作，在这酒店找了份服务生的工作，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听说他们现在忙忙碌碌就是在给一位大人物的女儿准备订婚宴上的东西。
江素澄看着文件上的日期，距离他们订婚宴，还有十四天。
栗子糕不好吃，其他东西也没有让三栗品尝的**，它正挑着呢，听到南山说，“三栗，去那辆黑色的车上。”
“啊？”
三栗瞧着酒店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车，后面坐的人三栗是知道的，不过迈巴赫的车标未免高调了些。
三栗隐身跳上了车，不过它没想到，这辆车的目的地，是市北区南大街16号。
这里是一座精神病院。
女人从车上下来，被人引着站在了一间病房外，里面的，是她的儿子。
房间内，一个男子惊恐地缩在墙角，不敢让任何人靠近。
三栗瞬间便感受到了他身上浓郁的妖气。
三栗问南山：“他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和那个江素澄有关？”
“是一个画妖。”南山没说的是，那副画，现在就在白悠然的家里。
她也没想明白，画灵怎么就会和江素澄有关系。
难道画灵之前的主人，就是江素澄吗？
“你别乱来啊！”三栗出声提醒，但南山已经到了男子的身边，她伸手轻点男子额间，记忆瞬间向她涌来。
……
离开精神病院后，三栗问南山接下要做什么？
南山的回答让三栗惊吓了下巴，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山神和它在一起太久，也开始堕落了？它平时也没做什么太明显的偷鸡摸狗的事情吧？
南山回到：“我需要你帮我去阿然家里拿一幅画。”
三栗沉默片刻，理解了一下南山的意思，她是要它，去偷画？
堂堂山神，让它一位地仙，去一个人类家里，偷画？
这成何体统！
跳上白悠然家的窗户的时候，三栗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它到底在做什么啊？
不过实际上它也不算偷，画是自愿跟它走的。
从它进到房间的那一刻，一幅古画便展开在它面前，一位白衣女子自画中出现，对着三栗就是一礼，“拜见山神大人。”
不是拜它，是拜的南山。
南山从铃铛中现身，画灵的怨气，比第一次见到时已经散了很多，可这散，不像是被超度。
“我需要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画灵看着南山，似是了然：“市北区南大街16号？”
三栗震惊：“那个男的是你吓疯的？”
画灵摇头，眼中带着一丝冷意，“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我不过是让他亲眼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罢了。”
南山问：“你跟江素澄是什么关系？”
画灵：“合作伙伴。”
“你是妖，她是人，你们能合作什么？害人吗？”三栗跳上桌台，南山站着，画灵飘着，它的身体太小，站在地上显得它太矮了，仰头说话很累的。
画灵看着三栗，声音中带着疑问，道：“为什么我们合作就是害人，不能是报仇吗？”
三栗一时词穷，它确实不知道这些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不好直接评价。
画灵对着南山又行一礼，“我知道山神大人不会随意插手这人间事，我无意害人，山神大人若愿意和我一起去个地方，许似金的幻觉，我便愿意解。”
三栗叼着这幅古画出门前再三跟南山确认，它把这幅画拿走，那个叫白悠然的真的不会扒了它的皮对吧？
它跟那女孩儿不熟，但多少也是知道她名声在外，最爱的就是钱，敢从她这儿偷东西的，不死也得脱层皮，而这古画，看起来就很值钱。
画灵带她们来的地方，是东边郊区的河边，旁边就是一处废弃的化工厂。
九曲河原本也是一处好风景。
河道九弯而得名，曾经，河水清澈透明，宛如一条碧绿的丝带，将东郊围住，河岸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簇拥着河流，为这片景致增添了不少生机与绿意。
画灵记得，那个时候，陈白白很爱在天气好的时候坐在河边，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仿佛无数颗钻石在跳动，她就看着河面，唱歌给江素澄听。
曾经，河边不少垂钓者，曾经，这里成全了不少金童玉女的爱情，也见识过不少的悲欢离合。
如今，河水乌黑，死鱼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一阵又一阵的臭气扑鼻而来。
画灵望着河面良久，才开口说起一个故事。
“我的主人，叫陈白白，更准确的说，她是我主人的今生。而现在，她就睡在这条河里，可我却无能无力。”
画灵看向南山，“山神大人，万事万物都讲因果循环，可事实好像并非如此。前世因，今生果，我以为，她都经历了一世背叛，这一世，她会安稳度日，幸福一生，但事实呢？这一世，天道给她安排了什么？”
陈白白的上一世，叫陈玉灵。
陈玉灵的一生，像极了话本子里常说的爱情故事，富家小姐，爱上了一个穷酸书生，不惜与家庭决裂也要跟他共度一生，盼着他赶考高中，光耀门楣，信着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忠贞誓言。
可结果，她没像画本子里一样，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书生不仅落榜，还攀上了乡里大户，谋算她的家产，逼害她的亲人，最终用链子将她锁在房内，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画灵在这世间寻了很久，才再一次遇到她。
画灵记得，那天本来是个晴天，她开开心心的要去见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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