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她才刚来又要走,
他脸色愈发阴晴不定。
“你又要去做什么?”
“我们在山下的铺子出了点问题,红玉姐姐让我去一下。”
崔遗冷笑一声。
“你倒是越来越能耐了。”
“照顾我是屈才了。”
荆晶匆匆往外走去。
“举手之劳。”
才走到门口,
里间便传来碎瓷之声,
她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崔遗面色苍白望着门口,
那人没有回来,
好,好,
真是出息了。
他闭着眼睛,
竭力忍着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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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主,铺子收回来了。”
“好。”
赤练满目赞赏。
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她当初只是略给这丫头机会,
她便一路扶摇直上,
替她办好了不少大事,
原本不会武功,但天赋尚佳,练上几年多少也够使了。
如今和红玉是门中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真要论起来,
在她心里,这丫头更胜一筹。
红玉仗着自己是元老,有时就连她这个门主的意思都敢阳奉阴违。
不如荆晶贴心。
这丫头就一点颇让她头疼。
“门主,属下之前提议的事您考虑得如何了?”
赤练敷衍道。
“别急,本座还在考虑。”
“你也别总在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该多看看别人。”
这丫头总在肖想门主夫人的位置。
眼光倒是不差的,就是不懂男女之别,有些事她再能干也做不到。
“你觉得崔遗如何?”
崔遗不识好歹,但待这丫头不错。
不如把他赐给这丫头,
也总能让这丫头稍微收收心,别总把眼往她身上瞄。
“长相和属下不相上下,但性子差属下远矣。”
赤练扶额。
没让你和他比。
“行了,先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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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该喝药了。”
崔遗冷冷看着新来的侍女。
“她呢?”
“荆师姐有要事,刚出发去兖州。”
侍女低头呈上药碗。
崔遗挥手打翻。
人有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叫她回来。”
侍女低头应是,快步走出门去。
崔遗望着空气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
听见门外传来交谈声。
“当自己是谁,叫荆师姐回来,笑话。”
“他摆不正位置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这几年怎么会一直被门主折磨。”
“门主抢回来那么多男人,就他最不识好歹了。”
“还肖想荆师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他静静听着,
心痛难抑,
忽而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有什么东西随着这笑从嘴角漫出,
他抬手一抹,满手血污。
不如就死在这一刻。
下一刻,门骤然被推开,
满目天光,
“崔遗?”
荆晶皱眉看他。
这么多血,
大白天跟个鬼一样。
脸上还挂着笑,
更瘆人了。
“你没事吧?”
崔遗笑着冲她伸手,
“扶我。”
她满脸孤疑地把他扶到床上,
他半靠在床头,
理了理她在外面被风吹乱的碎发。
“累了吧?”
荆晶感觉自己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
这满脸慈爱是怎么回事。
--
“门主,您近日没有去看崔公子。”
赤练摸着新宠的头。
“玩腻了,没意思。”
总摆出那副贞洁烈男的样子给谁看。
她妩媚一笑。
“赏你了。”
“不如让他下山。”
赤练目露惊讶。
“让他走?”
荆晶比她更惊讶。
“没有用了,留着干嘛?”
赤练哈哈大笑。
“好好好,论无情,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
“公子,公子。”
崔遗睡眼迷蒙,
露出一抹笑。
伸手摸向床边。
“怎地今日叫我公子?”
那人伸手来捂他的嘴。
“悄声。”
“门主不在,我带你走。”
--
“你从这下山,必定畅通无阻。”
荆晶给他指了一条路,
又从身上解下荷包与他。
“山高水长,就此别过。”
崔遗一言不发,
注视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
总是这样,
一次也不回头。
无数次,
梦境与现实,
他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
无能为力。
这样的日子,
他不想再过了。
崔遗遏制住自己想要随她而去的脚步,
扭头冲山下走去。
--
“爹,娘,夜深了,该歇息了。”
灵位前跪着两个老人。
旁边女子牵着孩儿满面担忧。
“无碍。”
“今日是遗儿的忌日,我们想再陪他些时候。”
“长生明日还有早课,你带他先去歇着吧。”
“是。”
女子转身,却看见管家领着个带着帷帽的人进来。
老爷子皱眉道。
“老宋,我说过今日不见客。”
这老宋是越来越倚老卖老了,居然敢随便把客人往他面前领。
“这灵位,是为谁摆的?”
那人出声。
三人面色齐变。
老妇人当即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
老爷子颤颤巍巍起身,
一步步冲那人走去。
死死按住崔遗去揭帷帽的手。
“是为我那已死的孩儿。”
他颤抖而又笃定道。
“三年前,他遭红袖门掳去,宁死不从,自尽于被掳当日。”
“有子如此,乃我之幸。”
老妇人拉过站在一旁的孩子。
“这是他的遗腹子长生。”
“长生,你说,你爹是个怎样的人?”
“宁死不屈的好人!”
崔遗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
那女子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
当年的身影尚且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骏马长枪,呼啸往来,何等风光。
如今看着那人身影,
却完全联系不起当年的侠客。
不过善心如一是真,
并未揭穿她的谎言,
让她的孩子能有一隅栖身之地。
--
几年后,
“门主,快走吧!”
“山门快守不住了!”
红玉和荆晶跪在下首,
俯身求赤练离开。
荆晶盯着地面,看到自己衣摆逐渐被血浸透。
“走?”
“英雄末路,岂有苟且偷生之理?”
上首赤练丢下最后一个男侍的尸首。
“有这些小宝贝陪我,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她似是有些累了。
冲二人挥了挥手。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自去吧。”
--
崔遗杀到主殿时,
赤练只剩最后一口气。
笑得花枝乱颤。
“崔公子,赤练此生将尽,恐怕无法一一偿还公子当年受的苦了。”
崔遗冷冷道。
“以命相抵便可。”
赤练一愣。
“公子大气,倒是赤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既如此,赤练也知恩图报,送公子一句话。”
“不要再找她了。”
崔遗只问。
“她在哪?”
赤练长叹。
“没想到,这辈子到头了,还要落到这恩义两难的境地。”
“公子是痴情人。”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崔遗不耐。
“说。”
赤练一笑,
傻子。
“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
--
终南山上,烟波浩渺,如梦似幻。
她在阁楼上,
深吸一口气。
山中树多,
空气清甜。
远处似有马蹄声,
荆晶忽举目望去。
雾气深重,
一无所获。
她悠闲下楼,
提溜个竹篓,
打算钓螃蟹。
慢推开门,
撞入他含泪眼眸,
相逢不语,
一朵芙蓉著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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