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同样是北纬40度，地球另一边的P城属于海洋性气候，早晚气温比D城低上许多。
凌晨到达的飞机把一行人冻得裹紧了单薄的队服外套。
国际挑战赛属于体育舞蹈界的常规赛事，本届比赛被安排在P城城郊的一个小镇的一座有几百年历史的古典建筑里。
这座“宫殿”的舞蹈大厅依然维持着洛可可时期的风格，到处都是镜子和水晶灯，格外富丽堂皇。
缺点是运动员没有合适的训练场地，只能在下榻的酒店附近另寻一块地方再熟悉熟悉套路。
“我就没见过这么原始的酒店！”黎月月和牧蕾住一间，她刚从卫生间出来，里面的设施跟我们十几年前差不多。
“习惯就好了，欧洲很多地方都不喜欢翻新，他们喜欢老房子老物件。”牧蕾还在收拾行李。
“咱们几点？在哪儿集合？”黎月月问。
“两点半吧，在楼下好像。我看看群里。”牧蕾掏出手机。
“穿什么鞋？不能穿皮底的吧？”黎月月也不是非要问出些什么，只是习惯了碎碎念。
“嗯……给你看，郦指和石头他们好像找到了场地。”
群照片显示的是一个大广场，欧洲小镇人口本来就稀少，平时逛个超市都不一定能碰见人。
像这种镇中教堂门口的广场，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肯定穿胶底鞋了。”黎月月准备好鞋子，又找了条不夸张的裙子换上。
摩登舞的裙子跟拉丁舞比起来虽然低调不少，起码都是过膝的大长裙。可是为了比赛往往也会选一些鲜亮的颜色。
黎月月这次带来的就她最近最喜欢的飘着羽毛的西红柿炒鸡蛋色。
牧蕾的比赛服是白蓝色的。放在室外环境扎眼地很。所以她也掏了一套黑色出来。
“你居然会带这么素净的裙子出差？！”黎月月看着她自己手里已经很低调的大红裙子，再看看牧蕾发出惊叹。
“小时候买的裙子了。”牧蕾也觉得自己很神奇，“那时候还觉得裙子太大了，现在好像刚刚好。平时都没机会穿。”
确实，她这条裙子是缎面的，没有常见的比赛服那种夸张到飞起的裙摆。但于跳舞而言，又是刚刚好的裙展，方便观察到每个动作的幅度是否恰当。
牧蕾还记得买裙子那天，章教练临时有事，拜托了皮教练和小石玙带牧蕾去D市四环外一家老小区里一间七拐八乖才能找到的舞蹈服专营店。
他们要置办参加青崇杯的比赛服。
小女孩的衣服没有那么好买。不是尺码不合适就是颜色款式不喜欢。
牧蕾不想让两位男士觉得自己麻烦。想随便选一件能穿的就行。
“你慢慢挑，反正今天下午没别的事儿，这家没有我还知道别的店。”皮教练看破了她的焦虑。
“我觉得你穿这个会很好看。”小石玙翻到一条黑色的裙子。
“男孩子就喜欢黑色，你不要理他。”皮教练只看了颜色，责怪石玙不体谅妹妹的心情。
牧蕾仔细瞅了瞅石玙提起来的黑裙子。“真的好好看！”她不由得感叹，随即上去拿着衣架对着镜子比划了起来。
“好像有点长……”石玙转身问老板，“有没有小一点的？”
“没有了小伙子，”店家答，“这个是大人的裙子，没做小码的。”
“喜欢就买～”皮教练发话，“等你长大了就能穿了。”
后来牧蕾选到了一条亮银色的比赛裙，也听二位男士建议把这条黑裙子带回了家。
一条流畅但不够夸张的黑裙子，很难有上台比赛的机会。所以牧蕾很少会想起来它。可鬼使神差地这次就把它打包带了来。
*
因为还要继续倒时差，众人踩了个场就各自回酒店休息了。
牧蕾睡不着，她带着手机开着导航独自在镇子里晃悠。各国的选手陆陆续续都到达了镇上，到处都是外国人，丢能丢到哪儿去？
别说，还真丢了。
牧蕾差点忘了自己在方方正正的D城都找不到路这件事儿了。
找不到路就问呗！
“Excuse me？This hotel，Where？”牧蕾仅有的英语水平已经用到了极限。
她哪里知道，P城不是英语区，当地居民的英语甚至不如牧蕾！他们根本听不懂！
完蛋了。这下把自己玩没了……
牧蕾试图寻找一个亚洲面孔，在路边等了半小时，连第三个人都没有。
眼看着快到晚饭时间了，眼看着太阳从最那头快要掉下去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
摇人吧！大不了丢点儿脸被黎月月嘲笑一辈子！
小花儿么：我迷路了，哪位大哥大姐能来救救我。
牧蕾不敢发有教练组的大群，只能在【摩登兄弟姐姐妹妹】里卖惨。
moooon：你没事儿吧？发个定位来。
小花儿么：说得跟我发定位你能找到我一样。放心，死不了。
黎月月也是路痴，只认识总局那一亩三分地，不过比牧蕾可能强点儿。
江湖海：我去找你吧。
都不是都：我告诉小鱼了，他去找你。
火：对，宋河你别乱跑，腿不想要了。
是小鱼儿：我来过这里，你们先别出门了，我能找到。
*
石玙发现牧蕾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马路旁的石头台阶上，无聊的对着空气练钩绷脚。
“牧小花！”石玙从马路对侧跑过来，怕她害怕先喊了名字。
牧蕾看见来人，朝他挥了挥手。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牧蕾选择恶人先告状。
石玙差点被气笑：“大姐，我从出门到走到这儿一共只用了十分钟！”
“我就说我肯定不会走得太远。”牧蕾撅嘴解释，她确实只走了几分钟就找不到方向了。“这边楼长得都一样，我哪里分得清。”
“不一样你也分不清好吧？！”石玙递给她一件外套，太阳落山温度会很快下降，这也是他跑着过来找牧蕾的原因。本来换水土就容易感冒，再冻着了可了不得。
“哎呀！还是你了解我～”牧蕾属于又菜又爱玩那种，平日里王宋河也会看着她，今天河哥要回去做理疗，一不留神她就又丢了。
“这里不是国内，国内好歹能找人问个路。”石玙一边埋怨一边帮牧蕾检查有没有带齐东西。
“国内打个车就回去了。”牧蕾打开手机，“这里uber我不会用。”
“所以以后不要一个人走，总不能派个人专门跟着你吧！”
“不会了，不会了……”牧蕾认错态度良好，“下次我自己肯定能找到的！”
石玙满脸黑线，恨不得栓个绳儿把牧蕾逮回酒店。
映成红金色的夕阳下，那年的舞裙也流动着红金色的光。
*
这次挑战赛是摩登舞队表现最差的一届。
一号种子伶俐组合出现明显失误，没进半决赛。
二号种子黎月月和都尘岩比上一届还退后一名。
剩下的几对以前就没进过半决赛，这次淘汰得更早。
跟隔壁拉丁舞那边收获了第五和第十名一比，更是惨到不能好好喘气了。
回程的路上所有人都是低气压。
飞机上拉丁队的嘻嘻哈哈，摩登队的鸦雀无声。
“成绩不好也不能全怪我们……”黎月月座位在牧蕾旁边，唯一有名次的她也只敢小声嘀咕。
“就是，一万姐被旁边那对儿撞得差点就倒了。”牧蕾恰巧不在那一轮，台下更看得真切。
“组委会也不好好筛筛，给钱什么人都给过预选，才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状况。”黎月月感叹，我们国家队几乎全来了，各个地方组织也有一些组合报上了名。
“要挣报名费嘛……”她们有国家兜底，想着能赚点积分，结果几乎团灭。
“回去又要隔离……”这才是黎月月最憋屈的，她可以接受封闭训练，不能接受封闭在酒店房间。
“隔离啊……”牧蕾的小脑瓜又开始转了，“我上次直播教到哪里了？”
“谁想那没用的！”黎月月打断她，又悄悄在牧蕾耳边道，“你知不知道这次比赛唐柠跟石玙在吵架？”
轮八卦，全队没人比得上黎月月消息快。
牧蕾摇头。她不关心这些，也搞不懂情情爱爱的弯弯绕绕。
“小情侣嘛，吵架很正常，但……”黎月月加重了语气，严肃道，“影响比赛就不行了。”
“什么意思？”牧蕾皱了皱眉头。
黎月月接着娓娓道来：“16年你进队之前，一万姐跟燐哥正在闹分手。”
“那个我听说过。”但是牧蕾没见到，因为她进队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分完了。
“当时他们俩还不是技术最好的那对儿，教练组劝了劝发现劝不动，都准备把他们发回省队去了。”
“后来呢？”牧蕾追问。
“先不说后来，”黎月月怕被人听到，说得更小声了，“他们俩闹分手是因为燐哥想结婚了，一万姐不同意，说不想早早退役。”
“结婚就得退役吗？”牧蕾不解，但她确实没见过国内有几对现役的已婚夫妇。
“结婚是不用退役，但是结婚以后各种乱七八糟的压力就更大了。一万姐那时候好像正在卡瓶颈期，不想有别的因素干扰吧。”
“然后他俩有人发配去了省队？”这点牧蕾倒是真好奇。
“都没去。”黎月月继续讲，“他们给教练组立了军令状，如果半年之内不能拿到积分就随组织安排，拆对也好退回省队也行。”
“所以他们现在是队里积分最高的组合……”牧蕾满眼都是对积分的憧憬。
“说回来，这次教练组对石玙可是给予了厚望。听说他们觉得石玙能超越小都都。”
牧蕾回忆了一下跟石玙训练时的状态，又不想打击黎月月：“嗯……可能吧……”
黎月月倒没觉得有什么，只说：“所以啊，这次石玙和唐柠首轮就淘汰，得分还不如郭徉他们高，教练组直接把他们俩叫去谈话了！”
“谈的啥？”牧蕾打了个哈欠，她已经困得不行了。边问边套上眼罩准备睡觉。
“还能是啥！”黎月月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给了结果，“不是拆对就是退队喽～”
事不关己，黎月月也先睡一步。
十一：小花不是绿茶，小花还没长感情线这个东西。
小花和小鱼的交集其实很少，两个人训练都是跟各自搭档，没有啥时间和机会交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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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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