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晚从不是个委婉的人,这点遭人诟病,但她无所谓,她从不想跟谁打好关系。
关时没有因为她的直白而尴尬,露出一个坦然的笑,“我记得你不在朔江工作,搬回来了?”
“嗯。”程舒晚没什么情绪,“还有事吗?”
话里话外都是“我不想跟你扯上关系”的意味。
“没事。”关时笑了笑收回目光。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五楼到了。
关时走出门,回头道,“你哥是我妹妹之前的班主任,也是我的朋友,你要是平时有什么困难和问题都能来找我,我住这边,501。”
他指了指501房的门,笑着挥手,“拜拜。”
关时的语速不快,但是话还挺密,直到电梯门关上,程舒晚都没有找到机会插上两句。
不过就算有,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盯着电梯的数字继续跳动,面无表情,关时的出现并没有打乱她的情绪。
就像突然刮过的一阵夏日的风。
程舒晚走出电梯,把门口的行李搬进802。
802是兄长在两年前买下的二手房,又重新翻新了装修,是时下流行的简约风格,也很符合程舒晚的胃口,一百一十平的面积独居起来也很宽敞,各方面都很满意。
房子平时定期有让人上门打扫,所以空置半年也不脏不乱,只是有点儿落灰。程舒晚简单打扫一遍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寻思着早点收拾完,可以去附近的网吧打打游戏。
程舒晚没有什么爱好,除了看点闲书之外,她唯独喜好打游戏,大学时什么类型的游戏都玩儿,但最主要的还是网游,她在课余还做过网游的直播。
竞技,强反馈,快节奏,非常符合她的胃口。并不是说动辄上百个小时的单机游戏不好,而是她实在空不出时间去玩。
尤其开始上班,她连网游都没再碰过了。
可惜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昨天在家被砸烂了,不然还不用上网吧去。也不是不能配一台新的,但毕竟现在没有工作,钱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程舒晚刚拿出手机准备看看电子产品当前的市价,一通电话正好打了进来,备注是“谭律小姐”。
谭律大名谭婧,程舒晚的发小、邻居兼高中同学,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就是车上刷屏她的那位。
谭婧是公认的卷王,在学校的时候蝉联两年文科班年级第一,高考也以高分考进京大的法学系。
在研究生毕业后这位卷王返回朔江市,如愿进入了市里有名的律所。本来以为十年苦读终于迎来光明璀璨的未来,但无休止的加班和物种多样性的见证都给她当头一记闷棍,这不,刚刚就嚎上了辞职宣言。
只是她没想到,程舒晚比她动作快多了。
“不是,你什么情况?”程舒晚刚一接通电话,谭婧震惊的声音就嚷嚷起来,“妈的刚刚被领导叫走了没来得及展露我的震惊,你怎么辞了,还什么离家出走……你现在在哪?”
“嗯,辞了。”程舒晚往沙发上一坐,“现在在我哥这儿。”
电话那头安静片刻,谭婧持续震惊:“你哥?红枫小区?你哥那套房子?”
“嗯,我搬过来了。”
“卧槽……你爹妈没拦着?”
程舒晚干笑一声,“他们让我别后悔。”
“得。”谭婧叹了口气,没对她搬家的原因过多询问,“真辞啦?”
“嗯,不想干了。”
“啧,国内互联网公司龙头,你当时九死一生进去的,不是说马上要提部门副经理了吗,现在说走就走,不可惜啊?”
可惜……可能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程舒晚想。
行业龙头公司,三年,从实习新人磕磕绊绊走到现在,马上就要晋升核心技术部门的中层,这晋升速度几乎是飞升,与之对应的是嫉妒与仇恨的目光,是斤斤计较的算计,是半夜失眠到反胃,一个人在洗手间呕吐,是一个月进三次急诊,以及……
“工是打不完的,歇段时间先。”程舒晚收敛思绪,避重就轻道,“还能有时间整整爱好。”
“爱好?你要复出游戏主播吗?”
程舒晚一顿,还没对这话做出什么反应,谭婧很快改口道:“哦不对,你指的应该只是单纯打游戏吧?”
程舒晚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那你今晚打不打《封神图录》?”谭婧摩拳擦掌,“要不要姐上号陪你?”
“你不加班么,九个案子,你这周末都别想休息。”程舒晚兜头浇下来一盆冷水,“给我回个电话都只能抽午休,多惨。”
“我谢谢你啊,”谭婧咬牙切齿,“就说你这张嘴该判刑!”
程舒晚笑了一声。
“你等着,我这两天安排安排凑个时间找你喝茶。”谭婧说道,“你辞职回朔江这么大的事,一个星期了都不告诉我,毛病。”
“你忙啊。”程舒晚叹气。
“得,不说了,改天再谴责你。挂了。”
挂断电话,程舒晚点了份外卖填饱肚子,先不着急电脑的事儿了,继续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来。
她的行李中有三分之一是书,但书房里的书架基本是满的,她的书放不上去,只能找个地儿量好尺寸,老老实实上网选购新的书架。
书架上的书放了很久早就落了灰,扔掉都行,但她不想。
都是兄长的书。
一边收拾一边添置,又把房间里里外外清理一遍,弄得差不多时天都快黑了,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程舒晚洗了个澡,揣上身份证,准备去吃个饭顺便找地方打游戏。
没记错的话,这片有一家环境很不错的网吧。
红枫小区周边生活措施齐全,楼下就有早餐店、面馆,不远就是菜市场,后巷还有扎堆的烧烤摊大排档,几百米之外就是大荷地铁站。在地铁站不远,两条街左右,就是朔江市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文山中学。
正是程舒晚的母校。
但提起那儿,程舒晚没有任何感激之心,文山中学跟她辞职的公司一样,是一个应该给她结算精神损失费的地方。
程舒晚可没有夜游母校的兴致,她钻进一家还算干净的小面馆简单解决晚饭,在小区外绕了半圈,成功找到那家网吧。
招牌上的名字是“木吉网咖”,不是十年前那种小网吧,规模相当大,占了两层楼,透过明亮的落地玻璃能望见里面除了坐满的大厅之外还有餐饮区、零食小卖部,环境优雅有格调。
程舒晚上一次进网吧已经是七八年前,如今新时代网咖早就脱离了当年的影子,她站在门口罕见地有些无所适从,目光扫过店里明亮可鉴的大理石地板,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店的老板肯定是个与时俱进的死装。
前台的店员小哥见客人进来,露出标准的微笑:“上机吗?”
“嗯。”程舒晚把身份证递了过去,“第一次来。”
“好的。大厅还是包厢?”
“有单人那种包厢么?”
“有的,那就给你开单人包厢。有配置要求吗?”
“就打打网游,没什么要求。”
店员在机子上操作好,把身份证递了回来,“我带你去。”
程舒晚倒是知道一点儿,现在的网咖开机是比以前繁琐,有店员带也不至于一头雾水。她正准备跟着店员走,身边却突然响起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小贾你待着,我带她就行。”
这声音有点耳熟,程舒晚转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个身材高大,脸上挂笑的俊朗男人,视线碰上还朝她弯了弯眉眼,用眼神打了个暖洋洋的招呼。
是关时。
和中午见面时不同,关时换了身衣服,这会儿穿着轻薄的黑色衬衫,下摆扎进白色的阔腿裤中,掐出了极好的腰线,少了些大小伙子的少年感,凸显几分禁欲和成熟。
不对,他怎么在这儿。
那店员一见关时,脸上多了几分意外,“时哥,你朋友?”
时哥?
程舒晚不笨,马上就琢磨出关时在这儿的地位来,“你是老板?”
“不像?”关时笑道。
程舒晚目光飞快地上下扫过关时的打扮,心道自己的直觉没有出错,“像。”
老板的确是个与时俱进的死装。
关时瞥了眼店员的屏幕,“15号单人包间是吧,跟我来。”
人生,还挺奇妙的。
程舒晚早就知道搬过来会有很大概率碰上兄长的旧友熟人,但不碍事,就算是邻居,大家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谁影响不了谁,她中午也没把关时的昙花一现当做需要应付的事。
结果转头就踩进了他的地盘。
单人包间地方不大,关时低着头在电脑上输着密码,程舒晚只能在后面靠着门看他操作。他微微弯着腰,衬衫因此而绷住,把肩背的线条勾勒出来,硬朗有力,程舒晚想他应该有健身习惯。
今天见到关时的时候他脸上总挂着亲和的神色,而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揣摩,程舒晚才发现关时的长相不算和善那一挂,甚至张扬得有些攻击性。
平时掩盖得很好啊。
看来他很精通如何跟人打交道。
程舒晚抿嘴,这是她不擅长应对的类型。
“下机的时候可以在这儿结账,或者去前台说一声,如果之后常来的话可以办会员卡,有七折优惠。”关时直起身子来,一五一十地介绍着,“有什么需要可以按这里叫网管,或者现在告诉我。”
程舒晚看着他。
关时也看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程舒晚收回目光,“就是,挺有意思。”
“嗯?”
“老板从员工手里横刀抢走活计,”程舒晚勾了一下嘴角,“就为了给我推销会员卡?”
关时:“……”
程舒晚在椅子上坐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闲得没事要去挑衅人家。
可能是不喜欢关时这种看似亲和实际满肚子算盘的家伙,想看他尴尬。
又或者只是她单纯有病。
“推销?那倒不是。”关时笑了笑,接她的话,“今天我说,有困难有问题随时找我,你当时看起来不太在意。”
嗯。
确实。
程舒晚认为“随时找我”跟“改天请你吃饭”一样,是句意味着话题到此为止的客套,所以她没放在心上。还是那句话,大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生活,谁闲得没事去管你呢。
关时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散笑着看她,“所以我特地来告诉你一声,我是个有点钱有点人而且日常很闲的老板。”
程舒晚:“……”
程舒晚:?
这是什么,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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