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树枝被踩断了。
在如此寂静的月夜中，这本来应当很突兀。
可这个声音好像没有入任何人的耳中，那么静悄悄的，谁也没发现。
鬼魅一样的黑影一闪而过，悄无声息的跟随着小鱼，它在暗中窥视着，裂开的嘴巴里透着虚无一样的空洞，那张嘴巴里晃着出现无数个人脸。
人头攒动中，赫然有宇文瑾那张脸，她被各式各样的人簇拥在中央，闭着双眸，平静的宛如沉沉睡去。
只有眉心那点艳红，恍若当年。
此时此刻一阵诡异的白雾骤然升腾而起，身处其中的小鱼对此一无所有，枯死的树林涌动着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的身影时不时的出现在其中。
来来回回的在原地打转，这方寸之地反而像无尽的地界，小鱼的每一步都恰好的按照他人的预定在走着，只是毫不知情。
过了大抵两炷香的时间，小鱼从沉思中骤然醒悟，她双唇嗫嚅，颇为费解望着眼前的景象，眉头紧蹙道：“……到了？”
于是小鱼仰起头看着破烂不堪的土房子，外头垒的黄土墙是姜大夫曾经亲手搭建出来，那时她说过这是家，对于家，小鱼不会认错。
每一个细微的痕迹，小鱼都记得很清楚，她伸手触及着这块陌生却又熟悉到极致的地方。
只是记忆好似有些缺失一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到了原本居住过的屋边，她呆滞了那么一会，慢一拍的问到灵识中的春。
“你刚才可曾记得我们怎么来的？”
春犹豫了半晌说：“……我觉得很古怪，这段路好像有人有意为之。”
小鱼闻言反倒更为认同的叹道：“确实如此。”
在修/真的世界中待这数载，见识已然不凡，再过奇怪的事也不足为奇，这样一个地界，反倒是没有发生什么才会称得上到一反常态。
小鱼只是心中暗道：为什么会是这里，难不成是幻阵？
又为何要在这种地方设下幻阵，邪魔难道有本事去精通这样的本领？
幻阵，顾名思义乃阵法一种，阵始于黄帝，从九天玄女中传得天一遁甲，阵法有八门，“门即“开、休、生、伤、杜、景、死、惊”。
幻阵本由阵而生，破解之法，便是找得生门，方可破解幻阵，这生蕴含在幻境里不同寻常的地方。
念罢，小鱼忽然璀然一笑：“虽然不知是何人手笔，但闯它便是。”
如此豪言一放，小鱼心中倒是有几分洒脱之意，她将衣摆一撩，径直走入这故居当中，她把玉牌紧握手中，如若真的出事，也要告知师门才好。
老房子里中每个东西都跟当年一模一样，若不是蒙了尘，都好像没有这十几年的实感，那块门帘后是姜大夫的寝室，平常总是一股子浓烈的中药味压着伤口愈演愈烈的**气味。
姜良最后的创口，小鱼自始至终都没敢看过，每次换药，姜大夫都会将她支开，从用到黏稠的布带里换上新的药遮盖住。
一个普通人的躯体如何能够携带着那样血肉模糊的伤口，一天延一天的，捱着那难忍的疼痛，那时她清秀的脸时常皱在一起，牙齿咬出唇丝丝的殷红。
小鱼怔怔的站在门帘外，仿佛可以听到屋中人夜里传来的咳嗽声，那声音压的很低，怕自己被惊醒，才那样的将苦楚活活咽下。
姜大夫，姜大夫。
她还是鼓起勇气撩开了门帘，只是里面空无一物，空荡荡的床铺，收纳还算整齐的房间，这房里虽然简陋，但是被收拾的很有姜大夫的气息。
姜亮的簪子还在镜前放着，那是一支木头打磨出来的，朴素到没有花纹，只是干干净净，让人心生眷恋之情。
只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在姜良的居所逗留一阵后，小鱼转步去了后院，她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她要接姜大夫回去。
当年姜良去世，碍于自己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无法将她一齐带走，留她一个人独自埋葬在这冰冷的无人之境中。
可是现在她成为世人口中的仙人，按那日誓言，她必当履行，这也是修炼中的一环。
于修/者而言，尘世恩情乃是必须了断的缘，所谓筑基寻觅机缘，就是凡人到仙人之间，挥别尘世的过程，心结一了，修为则方可圆满。
不过这是虚的，小鱼心知，她只是太过思念姜大夫了，忍不了对方再在这种受苦，至于人走灯灭，修/者离世是否真有灵魂，又是另一番说法。
封建迷信信不得，可小鱼还是传统的认为，入土为安，叶落归根，带着姜大夫回到浩然山，才有慰她的在天之灵。
墓前，空无一物。
“小鱼，这是被，挖开了吗？”
春诧异的声音从小鱼的灵识中响起，只见到了原本埋葬姜良的地方，却只见得一个方形的大坑，里面剩下当初小鱼裹住姜良尸身的被褥，但是不见姜亮的尸体。
小鱼低声道：“她不见了。”
她还未来得及恼怒，下一刻月夜又变了，那血红的月更加的殷红。
忽然，风起，带着一股血的气息。
那些干枯的叶子像被风聚集到一起，发出簌簌的声音，小鱼侧目过去，只见一幅清丽的面容，身着着那身白到泛着皱的衣裳，她的鬓发有些灰色的痕迹，在鬼魅的月下，她的面孔显得毫无生气，只是平平的走来。
她没有表情，步履蹒跚，似乎是想要笑，可是没有做出这种动作，她尝试张开嘴，喉咙发出喑哑的声音。
“西…钰。”
她嘴里的古怪声音晦涩难懂。
但纵使她化成灰烬，小鱼也能够第一时间认出她是谁，这一秒她没能忍住，几乎是下意识的，小鱼的眼泪滚烫的淌了下来，像孩童那样拗哭不已。
双手掩面，潸然泪下。
“她是谁？”春好奇的问道。
那是姜良。
是小鱼所仰慕所敬爱，于她是师更是母的人，一别十载有余，但是姜良好似停留在当年的时光。
“是姜大夫。”
她郑重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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