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会去民政局申请婚姻无效！”
霍丰刚进门把手上的外套递给菲佣，就听见餐厅那边传来霍政衍的声音。
霍政衍得知婚礼照常举行，父亲打算将错就错让自己娶唐家的小女儿时，脸色直接黑成了锅底，秘书站在两米开外都能感受到他周身的低气压。
当晚他就推掉了所有应酬，回了老宅。
因为在家，他换了一身藏蓝色的针织马甲套装，休闲的衣饰虽然一定程度上中和了他身上那种锐意，但丝毫不能减缓这句话里透出的坚决。
那个傻der律师，领完证居然都不看一下，新娘名字身份信息都不对，这职业素养，不知道怎么进的法务部。
某律师要是听到了霍政衍对自己专业的质疑只怕会憋出内伤。
且不说现在结婚都不需要户口本儿了，谁家好人连领证都委托别人去啊，证给你拿回来三四天了都没发现你老婆信息不对，豪门联姻尚且如此，果然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霍妈妈看着眼前的汤羹，手里的勺子舀起又放下，她理解丈夫的苦心，却也心疼儿子的懂事。
之前阿衍眼都不眨地答应和挽月结婚，就是听他父亲说，唐家叔叔因为救了自己而失去了唯一的一个儿子，必须以两家联姻的方式让阿衍替那个死去的孩子向国清夫妇尽孝。
实际上阿衍其实对挽月也没有多少男女之情，只是出于未婚夫妻的关系，尽力去培养感情罢了。
“阿衍，挽月挽柔都是跟你一起长大的，挽柔她平日里不怎么说话，但性子也很好的不是吗？”霍妈妈试图给儿子做思想工作，她其实不大理解为什么两个女人的情感起点是一样的，挽月可以，挽柔却不行，“当然，领证这件事她确实做的不妥，她才24岁，正是容易为爱所困的年纪，一时冲动也能理解。”
况且挽月挽柔这一对比，霍妈妈甚至觉得，挽柔至少爱她的儿子。
“我和你爸爸不是非逼着你一定要对她还以同样的感情，至少你可以尝试着接受她，照顾她，你唐叔叔的情况你也知道，叫咱们家怎么忍心呢。”
再说了，只要人好，那感情什么的都是可以培养的嘛。
霍政衍闻言，不以为然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难道咱们家做的还不够多？”
即使是报恩也该有个限度，唐挽月的出走也让霍政衍开始重新审视霍唐两家的关系。
她在信上说花了三年的时间确定对霍政衍的感觉并不是男女之情，因此不能嫁给他，而一直以来，她不敢说出真正的想法，害怕因为自己的任性伤害到两家人，每天又愧疚又害怕，无奈才选择逃避。
这番言辞，霍家包括霍政衍在内不但没有怪她，霍丰夫妇反而更加心疼她。
以前的霍政衍无所谓娶谁，可现在的霍政衍渐渐反应过来，用子女的婚姻去偿还父辈的恩情，简直荒谬。
“不够！”霍丰的身影出现在长桌那端，声亮如钟，一锤定音，只有在这件事情上，他并不打算给儿子拒绝的权利，“只要我还站在这里，你还能认我这个父亲，咱们家就永远亏欠你唐叔叔一家。”
“丰哥，有话好好说。”
看着一向懂事孝顺的儿子被丈夫一句话噎得脸都快抽抽了，霍妈妈赶紧站起来缓和气氛。
“您有没有，哪怕一次……”霍政衍握着筷子，冷硬地抿着唇，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父亲，“觉得这样做对我不公平。”
霍妈妈看着儿子英俊的眉眼间此刻尽是倔强，心中很是不忍。
“那谁对你唐叔叔一家公平，如果没有他，你早已失去你的父亲……”他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霍妈妈，“你今天所拥有的一切源自于我，而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源自于你唐叔叔。”
“作为父亲，我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和心爱的人一起白头到老，像我和你妈妈。”霍妈妈听到这话，感触颇深，霍丰拍了拍妻子抓住他臂膀的手，“但是，咱们家欠他们的不是钱，更不是情，而是两条人命！”
甚至差一点点就是三条命，假如那个男孩顺利生下来了，也许唐夫人也不会再次面临生死大关。
霍丰的话，压得霍政衍喘不上气。
他不是不能娶唐挽柔，只是厌恶了继续背负这种道德枷锁的感觉。
他一直都被霍丰夫妇教养得很好，外头的人谁不知道霍家少爷虽然长着一张三不搭四不理的冷峻面孔，但行事端方，有礼有节，凡事克己由人，像极了他的父亲。
理智告诉霍政衍，即使以命相抵，他也只有一条，所以事做的再多，钱给的再多，还是不够，可感情上他已无法认同将个人幸福也当作偿还的筹码。
但他到底不是纨绔，做不出那种为了虚无缥缈的感情抛家弃业、忤逆父母的事，所以无论公平与否，于他而言已经毫无意义。
看到儿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霍丰知道，有些话他永远不必再说了，他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只留下一句“好好筹备婚礼的事吧”就上楼去了。
几天后，霍家如约给了唐挽柔一场盛大的婚礼。
婚礼现场几位主角当中，除了霍丰夫妇以外，就只有唐挽柔最高兴。
唐国清至今没有苏醒的痕迹，唐夫人笑得勉强，家里的变故接二连三，这些日子她的眉头就没松缓过。
霍政衍那边就更别提了，完全就是例行公事，筹备婚礼那几天硬是连面都没露，唐挽柔一度担心结婚典礼他也要委托私人律师出席，毕竟领证那次人家就这么干的。
话说回来，那封信其实是出自唐挽柔之手，信上有意隐去了部分事实，除了她想要帮姐姐挽尊以外，最重要是尽可能降低真相对两家关系的伤害。
而且，在父亲入院的第二天，唐挽柔就带着哀戚不已的母亲，在医院病房当面向霍丰夫妇道歉。
她带着满心的诚恳，主动承认自己对霍政衍早已心生爱慕，得知姐姐萌生了退婚的想法，一时昏了头，教唆姐姐离开前帮忙用自己的身份信息跟霍政衍领证。
她知道，只是这些话的分量还远远不够，于是她又搬出唐国清，称爸爸得知姐姐出走的消息之所以会这么激动，是觉得愧疚难当。
这件事终究是唐家对不住霍家，如果爸爸没有出事，看到自己能够代替姐姐陪伴在霍政衍身边，哪怕只能弥补万一，他心里的愧悔也能相应消减一些，说不定还能早点醒过来。
霍丰闻言，想到老战友的为人，明白唐挽柔所说的愧对霍家必然是真的，如今他人还不知道几时才能恢复，公司那边唐夫人向来不懂不管，挽月不见踪影，挽柔年纪又小，因为喜欢阿衍，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看着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老战友，霍丰夫妇不胜唏嘘。
罢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能周全两家。
两位长辈确实无所谓哪个做他们家媳妇，但她听说准新郎霍政衍直截了当地拒婚了，只不过……
拒绝无效。
唐挽柔一边将手挽上霍政衍的胳膊，一边在心里连连抱歉，尽管霍政衍一直到婚礼结束都没跟她说几句话，二人全程几乎零互动，她就跟挽了根路灯杆没啥区别。
但唐挽柔还是给出了客观评价，这位帅哥涵养是真的好，心不甘情不愿到这种程度，社交场上的功夫仍是一点没落下。
不过唐挽柔转身就把这些抛诸脑后，反正她图的也不是他这个人。
婚礼上，她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见什么都稀奇，整个人处于表情失控状态，眼睛动不动就瞪得像铜铃，笑起来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晚上睡觉都觉得脸部肌肉酸痛。
真的不怪她，这谁能控制得了啊！
那些华贵的高定礼服就不说了，她今天身上戴的每一套珠宝都是珍藏版，听说总价值超过15个亿，最重要的是，它们都是霍夫人的。
婚礼现场处处鲜花开道，婚宴上随便拿出来的一瓶酒都超过她一个月的工资，晚宴还别出心裁地设在沅江邮轮上，往来宾客全是彭城政商界叫得上名的……
唐挽柔一个小镇姑娘，哪见过这场面，做梦中彩票都不敢往亿级单位梦。
一整天下来，唐挽柔的脑皮层神经极度活跃，半点不觉得累，兴奋得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直念叨要把“游戏人生”开发团队供起来。
好在婚礼过程中有太多礼节限制了她的行动，否则她高低要把所有地方走一遍、看一遍，所有东西摸一遍、认一遍，所有食物尝一遍……真要这么做了，估计整个彭城都得知道霍家新过门的媳妇脑壳有包。
当时霍政衍已经注意到她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举动了，时不时一个人嘀嘀咕咕的，他没好几次没忍住，用眼神斜她，不过唐挽柔满心满眼都是眼前那泼天富贵，压根没注意。
婚礼结束后，唐挽柔和霍政衍一起回到了霍家准备的新房，沅江江畔380平的顶层复式，而且就在峻峰集团旁边。
按照霍丰的想法，霍政衍婚后会正式接管唐家的一切，处理公司破产重组事宜，唐挽柔研究生已经毕业，干脆到峻峰去，跟在霍政衍身边学着打理自家产业，二人正好培养感情。
唐挽柔觉得从踏进那个门起，自己就已经开始幸福了。
带着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她连礼服都顾不上换，殷勤地去厨房给自己的新婚丈夫把醒酒汤煮上，然后也不管他，一个人楼上楼下逛了个遍。
当她站在主卧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灯火通明的对岸楼宇时，忍不住跳起来笑出了声，这感觉太真切了。
下楼的时候，她无意间瞥了一眼沙发上的霍政衍，喝多了的霍政衍脸色坨红，瘫在沙发上闭目缓神，但意识却清醒得很。
他感受到唐挽柔的居高临下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这让他更加不自在，眼皮都抖了两下，他实在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跟她相处。
唐挽柔的眼神像画笔一样开始描摹这张脸，单眼皮帅哥，睫毛不长但很浓密，仿佛自带眼线，因此尽管眼窝没那么深邃，那双眼睛却还是明亮有神。
山根不低，鼻梁英挺，显得有些刚硬凌厉，但一张嘴巴却生得圆润饱满，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看起来红润湿软。
“这应该就是小说里写的那种……”唐挽柔一只手随意搭在扶手上，颇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点评出声，“很好亲的嘴巴！”
“很好亲的嘴巴”的主人“刷”地一下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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