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尾巴还遗留着酷暑的闷热,不大的房间内没开空调,书桌边两扇窗齐齐打开,半夜飙车党的轰鸣声不断透过窗呼啸而来。
周吾岭有些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总感到有股挥之不去的粘腻感缠绕在自己的皮肤和毛发上。
虽然房间里没开空调,但为数不多值得庆幸的是这附近的小区蚊子极少,看来物业绿化的防蚊措施做得相当不错,值得赞叹。
还是睡不着。
她心里想到。
胳膊一伸反手探到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一亮。有些刺眼的屏幕亮度赫然显示————2018年9月17日周五晚11:58。
对于高中生来说晚上11:58睡觉是一个极其正常的时间。尤其是有双休的学校,能在周五凌晨十二点之前睡觉的学生都能说上一句极其自律。
不过无论是双休单休还是其他休假方式,现在都已经和周吾岭没有任何关系。因为自从一个周前的一件意外事故发生后,她就开始拥有了漫无止境的厄长假期————休学。
所以就现实而言,她完全不用因为没睡着而烦恼,毕竟天天放假可都是大好的睡觉时间!
不过以上假设都是建立在周吾岭没有习惯性怪癖的基础上。
而恰好,她从小到大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每天睡够九小时——不多一分不少一秒。
扭过头,屏幕仍然亮着,惨淡的手机光自下而上映得周吾岭的脸带着诡异的蓝光,配上下三白的死鱼眼颇有几分女鬼模样。
2018年9月17日晚上11:59。
手机时间默默的向前移动。
明天早上九点半周先生和他的夫人刘女士——她的爸爸妈妈,会时隔217天久违地回到家里,开启一场一家三口的家庭会议。
周吾岭在心里默念今天下午刚收到的手机短信。没错,她甚至没有她爸妈的微信,一家三口少聚多散,沟通全靠手机短信,如果不是经常伪造家长签名,周吾岭甚至感觉她会忘了她爸妈叫什么。
早上九点半开会,而她准备八点就起床。
周吾岭向来是个体面人,哪怕背地里狼狈不堪呲牙咧嘴,当别人的面也要摆出来一副沉稳淡定游刃有余的样子。
更何况青少年的年纪,面对不熟的父母本身就更会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不是出于对父母的亲近,而是不想被当成小孩瞧不起。不想被看低,不想去亲近,不想像看家的狗一样看到离别的主人就叭叭跑上来绕着腿哈舌头转圈。
酸涩,讨厌,生气,委屈.........可惜这些感觉周吾岭都没有。
想装是真,感情是假,对于一个资深自恋狂来说,周吾岭知道自己什么德行。
其他的留守儿童可能会多少对父母带有以上复杂感情,可惜她只将自己亲爱的爹妈看做行走的ATM机,当然因为她知道她爸妈看她,也不过只是一个**花呗罢了,每个月定期打款即可安然无恙。
中二病严重的那段时期,她也曾经无数次进行一番深刻的哲学探讨,思考她的到来究竟对她爹妈意味着什么。
是爱情的结晶?人生旅途中完成结婚任务的任务奖励? 过期避孕套的馈赠? 还是深思熟虑后又后悔的产物。周吾岭不知道,她最后想了又想,觉得这个傻逼世界,来都来了,先活着吧。
脑子里思绪万千但又疲惫不堪,她只感觉头皮后面仿佛有一根筋紧紧绷着,从天灵盖一直到脚后跟,难以屈伸。
眼皮无法抵挡地沉了下去,感觉下一秒就要入睡,可是她感觉自己的大脑还在说:再想想,再想想。
哪里不对。
一切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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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前,周五的晚上10:38,距离她家直径7公里的第二浴场海边,在和夏普然以及周多渔两人进行完夜间烧烤后即将回家时,她的眼前右上角突然出现了白色光标。
毫无预兆。
朋友听闻后大惊失色,以为她眼睛出问题,半夜拉她去医院挂号。
眼科内科均检查无果,排除生理性问题。被医生建议去精神科问诊,请假。周一问诊精神科,被怀疑精神分裂,医生推荐入院观察后治疗,拒绝。
夏普然那两天都对她小心翼翼,怕她是长期心理压抑引发的变态症状爆发,聊天时三句话里两句都在劝她赶紧去医院看看。连周多渔这个弱智都时不时遮遮掩掩看她俩眼,生怕她症状恶化,从精神变态变成精神分裂,进而反社会人格大爆发毁灭全世界。
但周吾岭知道,自己真的不是精神病。
因为她发现只有她能看到的这个光标,真的不是幻觉。
一个白色光标,光标里是方正的宋体字“存档”。不管眼神转到哪里都仿佛固定在自己的视野右上角一样。
拿手指轻轻一点,存档信息就像VR游戏界面一样在眼前展开,就像真的玩游戏一样,存档,覆盖存档,回档,还有一个只有一格的绑定固定物品栏......
周吾岭的精神医生就是因为她突然拿着手指在眼前点来点去,还时不时自言自语,完全不听别人说话,才觉得这人绝对有什么精神问题。
周吾岭最开始也以为自己疯了,可能是烧烤里撒多了的孜然刺激到了自己遗传的精神分裂症基因,导致自己出现了奇怪的幻视。但当她的手点完存档又点完回档时,她就知道了这大概不是幻觉。
眼前一阵白光炸开,就像被广场上五百瓦大灯贴脸直射一样,手下意识地挡在眼前但无济于事,眼睛在刺激下流出生理性眼泪。
下一秒,时间回档到十秒前,按完存档键的那一刻。
周吾岭看到趴在诊室外窗户上焦急朝内望来的两位好友,看着对自己有些小心翼翼还在循循善诱的医生,面无表情地想:
这绝对不是幻觉。
那之后,她就跟学校请了长假。就驾轻熟地伪造家长签名,拿着医院开出的精神科病历证明,填完休学申请书,应付老师同学,交接学校任务。
然后开始休学。
我想知道这是什么,周吾岭想。
从那之后,生活的重心被砰的一声,从学校和朋友,被转移到了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存档光标。
人生的列车仿佛突然脱轨,如脱缰野马一般驶上了一条难以预测的未知道路。
从来没有过的兴奋和激动。
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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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这段记忆和情绪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翻来覆去地咀嚼完后,周吾岭感到太阳穴一跳一跳,头疼欲裂。
隔壁楼底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飙车党爆胎了,周吾岭只感觉自己的神经即将爆炸。
必须要睡了,只是不知道明天父母回家又要说什么,会和自己身上的变化有关吗?还是说是他们突发奇想下的家庭聚会? 又或者是他俩从老师那里知道了自己的休学,准备来一问究竟?
周吾岭不知道,她将被子往上一拉,强忍烦躁,眼睛死死闭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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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点半,收拾整洁的桌子上摆着三杯温水。周先生和刘女士准时入座,显得有些尴尬。
周吾岭淡定地眨了眨眼,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习惯性随地存档后,开口说:
“不是说要开家庭会议吗,今天回家有什么事要说吗?”
周藏和刘浮然对视一眼,然后像下定决心一样,回头看着周吾岭。
周藏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清了清嗓说:
“爸爸妈妈之前一直没跟你说过自己是做什么工作的,刚好我们现在因为工作变动的原因,以后可能都没办法和你见面了,所以想着开诚布公地跟你谈谈。”
周吾岭有些奇怪,又不是从今往后被流放南极不许回家了,这俩人不会工作违法要被抓进去判无期或者死刑,所以准备过来提前给她透透口风吧。
不过话说我国有让死刑犯在行刑以前回家探望亲属的规定吗。
她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继续说。
刘浮然接着说:
“你一个周前应该已经收到爸爸妈妈留给你的礼物了,那个光标里存放的物品可以跟你绑定,一直跟着你。”她说到这里停了停,让周吾岭自己短暂消化一下这庞大的信息量。
周吾岭有点懵,出生十七年以来难得陷入思维停滞。
不过周先生和刘女士仿佛急着结束一样,没有什么多余解释,接着说道:
“你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其实是由你的同学李灵生为主角,延伸出来的galgame游戏,而爸爸妈妈就是这个游戏程序的维护人,也就是外派进游戏内部的程序员。
现在游戏初期的bug基本已经修复完毕,我们两个的工作已经完成,准备退出这个世界了。
但是你是我们两个的孩子,我们还是爱你不舍得你的,就想来问一下,你想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吗? 爸爸妈妈在写程序时留了后门,可以帮你脱离这个世界,到时候我们一起在现实世界生活。”
............
......周吾岭感觉这个世界终于疯了,原来她真的可能是精神病,毕竟她爸妈都病成这样了。
不是说父母双方都患有精神分裂症的话,有高几率会遗传给后代吗?原来她家还是精神疾病密集家庭。
这是在搞什么,下一秒是不是就要开始原神启动提瓦特大陆了,今天也不是疯狂星期四,玩笑一定要开这么大吗?父母真的适合和孩子说这种话吗?
什么跟他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去现实世界,这难道不是邪教的说法吗,这样全家人一起自杀以为自己去了别的世界的案例难道还少吗?
我操
那一刻周吾岭只感觉自己大脑过载,想要多给自己一些思考的时间,好好想想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情况,然后她看到了左上角的光标。
按下。
回档到2018年9月18日周六早上9:30分。
白光炸开。
抬头,面无表情地擦拭掉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周吾岭看向她的父母直接说:
“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一个虚拟游戏,你们两个其实是维护游戏世界的程序员,今天来是想跟我说清楚情况,让我决定是否跟你们两个离开是吗?”
周藏和刘浮然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星星眼][撒花]开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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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这个世界终于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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