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和顾络尤分开走了吗?怎么又碰上了?”
“就又碰到了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应该去问覃响,我们和你们分开后就没有见过覃响了,也是刚刚才看到覃响和顾络尤一起从岔路口过来。”
反方向还能碰到,顾相以暗自学他“啧”了一声,就这一声“啧”让嘴巴轻微地张开,被塞进了一颗蜜饯。顾相以对于旁人喂进自己口中的食物没有拒绝这一说,没有吐,嘴里面尝到甜味,拧着眉看向始作俑者。
“还想吃啊?”
华鸣叶可太故意了,就是为了报复他打断了自己和梅怜之间的对话,又见他对于喂到口中第二颗蜜饯没有拒绝,很奇怪问,“你知道自己会吐,为什么不拒绝?”
顾相以不会拒绝,但在面对华鸣叶的时候,有另一套真实的措辞,“我拒绝你又不听,何苦浪费口舌。”
“也是,毕竟我喜欢强人所难。”华鸣叶从袋子里面拿出第三颗蜜饯喂他,“乖乖吃掉,我送你一份礼物。”
顾相以张嘴,冲的是十七年来的不拒绝,不冲他的礼物,到达童泰禾宫,吃完了十八颗蜜饯,华鸣叶把空荡荡的袋子扔到垃圾桶里面,问他,“你很喜欢吃?”
“没味道。”或许是有的,只是顾相以不感兴趣食物是什么味道,所以自欺欺人觉得没有。
“没有味觉?”华鸣叶问了,得到健康这个答案后继续问,“是问你喜欢不喜欢。”
“你也吃了,你不知道喜欢不喜欢?”
“我不喜欢吃甜食,难道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他要真是这样子的想法,华鸣叶愿意加满意啊,“和我一样口味的话,我会多多关照你的。这是我理想的世界,但我也知道理想的世界是永远实现不了的,所以,我问你喜欢不喜欢,这很难回答吗?”
对于没有主动选择过的顾相以来说,华鸣叶说的话就是不知所云,还拦住自己进去童泰禾宫的路,是要等自己说出来喜欢不喜欢,重要吗?顾相以看向覃响,后者听完了全程,选择沉默,任由华鸣叶几乎是压制性地问。
“喜欢不喜欢,说出你的感受,这不难的。”
“你给我选择了不喜欢,那我也是不喜欢,为何一直逼我主动选择?”
“我觉得这样子挺好,我不逼你。”华鸣叶指了指身后,“可惜覃响在这里,我是必须要跟你说的,我不喜欢吃甜食那是我的选择,我没有给你选择,你有你自己的选择,我代表不了你。”
“听不懂,不明白。”如果不是爸爸在眼前看着自己,顾相以才不会说这句,他不理解他们的想法,一如他们反驳自己一样。
“你怎么连自己喜欢不喜欢都不知道啊?你的家里人没有告诉你什么是选择吗?”覃响走到他的身边,温柔地开口。
顾相以微微握紧了拳头,内心起了反问,为什么顾家的人要告诉自己这些?重要吗?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接受着顾家安排,哪里还听过一句问句?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在一件吃食上计较。
覃响见他这个样子,揉揉他的脑袋,“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相处,我慢慢地告诉你什么是选择。”
“也就是你喜欢麻烦,他这样子挺好的,别人说他的感受是什么就是什么。”华鸣叶和覃响全身上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投胎为人了,除此之外,再无相似点。
覃响包容不同的性格,无奈于顾相以这方面着实是不健康,哪里有人说不出来自己的感受,笑着拂过他挡住眼睛的头发到一旁,让华鸣叶进去,现在这里只有两个人了才说:“你不能眼睛里面只有我,否则,你除了我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想爱你都不能吗?”顾相以不懂了,眼眶湿润,呢喃,“为什么要剥夺我小声爱你的权利。”
“外面冷,我们回房间里面说好不好。”
覃响和面前的顾相以商量,实在是身旁来来往往的游客和此间凉风不合适,否则的话,他想在这里抛开话与话之间留下的气口,让话接着话,跟顾相以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给他一秒钟胡思乱想的机会。
“不要跟我聊天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是要去吃饭吗?赶快去吃饭吧。”顾相以整理了一下情绪跟覃响说,没有看他、不想看他,操控着轮椅转过身,在看不见他的时候,眼泪糊到看不清楚眼前,嘴里面说着劝退人的话,“我去趟厕所,一会儿见。”
顾相以的情绪是整理不好的,跑进厕所里面关上门忍不住哭出声,自己是有多可悲,才会让爸爸来哄自己。他不想的,不想让爸爸一次又一次地哄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将时间浪费在自己的身上。也抗拒刚才的对话,为什么要逼自己做选择?爱又不是麻烦,为什么爸爸不接受自己的爱?让自己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秒都在不安。
“咔擦。”
身后的门被打开了,想来是上厕所的,路人又不影响自己哭,但是覃响能,在看到来人是覃响时,来不及擦干眼泪了就低头,想找一个理由,但此时此刻无论是找什么理由,都显得拙劣了。
“要哭当着我的面正大光明地哭,背着我偷偷地哭,我都看不到你。”覃响对低着头的他说,“你问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爱我也不行吗?我回答你,不行!我没有在剥夺你爱我的权利,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的眼睛里面不能只有我,也要有自己。”
“华鸣叶问你喜欢吃蜜饯吗?你要说出自己的感受,喜欢或者是不喜欢,感受是必须要说出来的,旁人代表不了你,明白吗?”
“我不需要明白,也不想明白。”因为,我快要死了,何故于明白怎么做人?顾相以不敢抬起头,只敢擦掉模糊的眼泪,“我知道你想帮助我,可你已然对我无能为力了,你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就不要浪费你的精力和时间了。”
还怕善良的他担忧自己,继续补充道:“我十七岁了,是个大人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也懂得自己想要什么,我只是眼泪多点,别把我当成一个脆弱的人。”
顾相以不敢看眼前的覃响一眼,很怕很怕他会对自己的话上心,从而产生情绪,无论是什么情绪,都不是顾相以想要看到的,他想看到的是,覃响不会因为自己的话有所波动。
想是想,真正看到了说不定会失望,但顾相以不会,他不会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更不会失望,因为他的心里早已经明白,自己早就是一个人了。
“对不起。”顾相以道歉,头更低了,以前都没有和爸爸说上一句话,现在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不适应到很害怕和紧张,想要逃、想要跑、想要远离他,可是又对他抱着希望,小心翼翼地问,“你会打我吗?”
“我保不了今后的承诺,但是现在不想打你,只想让你回答我之前问出的问题。”
覃响单膝跪地,跪得是好腿,落在顾相以的眼中跟跪了患肢一样,让他不顾在轮椅上的身体,忘却了疼痛也要跟覃响保持同步。
这源于不知道覃响下一步想要做什么的恐惧感,想着同步他的姿势,就能提前预感到他的行动,做出不算最好、也不能差到离谱的反应。
其次,顾家对他的规矩不严,却也没有传授长辈跪晚辈的思想,更何况面前的人还是亲生父亲,当真是受不起。可自己想要动的身体被爸爸按住了,不是不能挣脱,他对自己总是没有什么力道,是不想,不想反抗他的一言一行,无法用身体同步他姿势上的讯息,就拿着语言试探,“什么问题?”
“你问我现在身体上的伤疼痛在多少,我说是百分之十,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受的伤是百分之一千,还是百分之一亿?还是不可估量,已经超出了身体的范围?”覃响也是糊涂了,跟一个病患起了交流,等他伤好后多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目前以养伤为主。
百分之……
有多疼?
顾相以不知道,他的全身上下都在疼,一个分区一个分区的疼痛值加起来才能得出全身的疼痛值,他不想糊弄爸爸,可又加不起来,毕竟这些疼痛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摸不准,只能说:“痛苦在变化。”
“出去外面一趟,受苦了。”
顾相以出去外面一趟自认不苦的,何况,现在爸爸在身边、还活着,正在幸福地向前走,还奢求什么甜?已经够甜了,伸手,将面前的少年扶起来,“我们去吃晚饭吧。”
“好,我推你。”覃响在他的身后推着他走,用随意的口吻说出正经的话,“以后我会保护你不受到欺负,所以啊,相以别觉得自己说出来话就会被打,虽然世界上有不讲理的人,但在我这里,我欢迎你任意的思想与我共存起舞。”
覃响想要的独立思想是顾相以所没有的,哪怕于现在也不需要,这是爸爸不会明白的,他眼前的顾相以是本来就不该存在的人,要思想独立有什么用?从一开始就不得自由。
不过,顾相以爱这样子的长篇大论,是没有经历过地宠溺,如果覃响以后有了孩子,也会如此跟他温柔地聊天吧。
顾相以不希望他保护自己,又不想让他的话落空,应了空无一物的一个好字,没有说什么好,没有许承诺,相对应的也就不需要负责。单方面保护、互相保护、顾相以根本就不需要,只想覃响能保护好他自己就好。
至于顾相以,在进入童泰禾宫被侍者指引走到吃饭的殿里面,在这里看到了顾络尤才想到,自己之前在qp灵魂契合软件和父亲匹配成功了,所以才会在一起吃饭,开口试探侍者。
“我讨厌里面的人,能不能换个地方吃饭?”
“不好意思,我们都是规定好的,不能更改。”
看来,他们都是棋子,而棋子之间也有不同的颜色在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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