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日子仿佛变得平淡,只是温军华日夜操心着温凯的销声匿迹,头发渐渐花白了很多。
温甜开始把心思收起来,平时几乎很少很少会跟父亲交流,温军华也渐渐感受到了女儿的疏离。
为了讨温甜欢心,温军华还是补了舞蹈班的学费,于是春节过后,温甜的生活就继续被练舞、做功课、吃饭睡觉、刷听力试题这些东西包围起来。
二月初,冬日凛寒渐渐散去的时候,日头冷不防把积攒的热气全部散出,于是昨天还穿棉袄,那两天就恨不得把毛衣都脱了。
傍晚的时候,夕阳又漫天弥散金色光芒。
温甜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夕阳了,北方的冬日日落总是悄无声迹。
因为上学的原因,她又重新回到了村子里的家,那天放学,她热的气喘吁吁,一推门,夕阳顺着门缝涌入进去。
熟悉的大客厅。
沙发上流淌着金色的光芒。
温甜呆呆地站在门口,她本能开口,“妈,好饿,想吃云吞面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买新舞鞋啊?”
仿佛只要这样喊了,下一秒王淑仪就会从书房里出来。
“哎呀,你饿死鬼托生的吧?我教案和卷子都还没改好呢。”
温甜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她恍惚听见了王淑仪的声音!
“妈?”
她又对着空气喊,右耳不断的嗡鸣起来,似乎有木棍在敲打女孩的神经。
温甜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她方才明明听到了王淑仪的声音!
满地的夕阳光芒流淌成浅浅的河流,女孩在河流里飞快地逆流而上,她快步走到王淑仪书房前。
门把手被她扭的发出吱吱的声音,温甜握着把手的同时开始发颤。
客厅里钟表滴答滴答转动。
夕阳光芒慢慢移走,女孩面容陷入黯淡的幽影里。
推开门一定就是王淑仪爬在桌子上浅眠的身影吧?
温甜肯定了自己这个想法,然后不断麻痹自己王淑仪就在里面浅眠,仿佛如此,这个家就不再是空荡荡的,她也不再只有一个人。
最终,她慢慢把手放下,“妈妈你好好准备明天的工作吧,我煮的泡面也很好吃,我也可以自己去买舞鞋,我也会自己好好完成老师交代的作业……”
只要她不推开,妈妈就一定在里面对吧?
地板上的光芒河流彻底干涸,温甜深呼了一口气,踩着木板台阶嘎达嘎达上了楼。
她进了房间,习惯性拿出手机又给温凯打了个电话,上百次失望下怀着千分子一的希望,可屏幕上还是显示无人接听。
“哎。”
温甜一屁股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很多天马行空的东西。
“温凯会不会是在北京遇到了超级白富美,想和白富美结婚,但是怕白富美嫌弃,就谎称自己是孤儿,害怕拆穿,所以彻底跟我们断了联系?”
温甜翻了个身,“那他可真是个白眼狼。”
紫色窗帘被风轻轻浮动,光影闪闪烁烁在女孩一张淬了玉似的小脸上。
她坐起身关窗,目光又投落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上,“可温凯也不是那样的人啊,他要是真的遇见千金大小姐,肯定把人家骗的人财两空。”
“哦!对,他骗了钱,所以现在肯定东躲西藏,为了不让富豪发现他的行踪,所以不敢开机,也没地方充电,他现在一定在垃圾堆里翻东西吃。”
温甜抱了个兔子玩偶,“哎,温凯好可怜,也不知道他骗了多少钱,我们能不能帮他还的起,哎,可恶,他答应给我买的小白皮鞋还没给我买呢。”
她低头看着脚上的黑靴子,小嘴撅的很高。
……
北京。
交闻巷尽头的居民垃圾堆里。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拼命在里面翻着任何可以入嘴的东西。
凌晨的垃圾堆,还没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却也酸气冲天。
身形高大的男人用两只大手拼命扒着,然后强忍着恶心找到了两个有些发霉的馒头。
借着小巷里微弱的灯光,温凯把馒头外皮抠的干干净净,然后狼吞虎咽地把馒头咽进去,他有点噎住了,就赶紧打开已经发白变形的塑料矿泉水瓶把里面的自来水一饮而尽。
“咕咚咕咚”,男人喉结上下翻滚。
他做完这一切,酣畅淋漓的舒了口气,然后颓唐地坐倒在地上。
莹莹微光之下,温凯已经瘦的脱相了,脸上胡渣很浓很浓,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他,只有那双极其深邃的眼睛也泛着很重的红血丝。
然而正在他准备放松的时候,不远处却突然传来脚步声,那追踪的脚步声再熟悉不过。
温凯猛的站起身,不要命似的往前跑。
“温凯!你给老子站住——”
“妈的!你以为你跑的了吗?你敢打死我们的人?我告诉你警察已经立案了!你就是跑了也是他妈的通缉犯!你给老子站住!”
身后一帮乌泱泱的打手冲上来,瞬间惊起了小巷子里的灯火。
温凯闭着眼往前跑。
穿过小巷子,跑到一条还算宽阔的步行街,街上两三个起早买早餐的人被这吓的魂飞魄散。
长期的饥饿让温凯跑的头晕眼花,可却他还是几乎透支着生命往前冲。
不可以可以被抓住!
千万不可以被抓住!
否则他会把家人都连累进火坑!
直到他慌不择路地跑进一个正在施工的路,似乎已经甩掉了那帮打手,男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仰头,看附近那座破旧的烂尾楼。
犹豫几秒后,温凯飞快跑了进去。
可刚跑到二楼的时候,他就意识到那群打手早就埋伏在这里了,这些久经训练催债的打手根本不再给他逃跑的机会。
温凯拼命挣扎,却还是被七八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死死按在地上。
“跑?”
为首的男人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温凯顿时疼的蜷缩成一团。
“我让你跑?!”接着又是雨点搬的拳头往他身上砸过去。
温凯被打的全身青紫,为首的人狠狠揪起他的头发,“老子告诉你!这笔钱就是你到监狱了,出来也得接着还!你就是死了!我们也得找你家人还!”
“你,你再宽限宽限,我是真的,真的拿不出来。”
温凯咬紧牙关,趁着他们松手的机会绝地反击,一拳狠狠打在那人下颌上!然后猛的踹开两个打手,往反方向跑。
……
北京。
清华路。
冬末的凌晨五点半。
许嘉怀出来的很早很早,作为来最终面试的保送生,学校为他提供了宿舍。
他习惯性五点半就已经完全洗漱好了。
电话响起,少年接过电话。
“喂?”
“嘉怀,是这样的,阿姨跟你说,温凯那件事,如果自首根本判不了多少年,他完全可以是正当防卫,但是那波高利贷就难缠了,都多少年了,根本管不了他们,哎。”
许嘉怀握着手机的指骨紧了紧,“可他现在根本没有踪迹,怎么自首?何况他的家人根本都不知道。”
天还黑着,少年口中慢慢飘着白色热气,他在校门前踱来踱去。
那个税务局工作的阿姨不仅仅是刘明湘的朋友,更是曾经许嘉怀外语培训机构的老师。
她是因为看重许嘉怀才肯跟刘明湘打交道,而不是因为刘明湘的交际才同许嘉怀有关系。
“哎,真是造孽,他好好的大学毕了业,偏偏去搞什么新能源,又借了这么多高利贷,结果创业的时候啊,他合伙人卷资料跑国外去了,温凯就欠了一屁股债。”
那边顿了顿,又说,“这个温凯也是我早些年认识的,我知道他是你老家的,以前他还来过我们机构当助教教低年级的,哎,现在真的可惜了。”
许嘉怀脑子一片乱,“老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他!”
薄薄的晨雾弥散四周,灯火洒落,少年容颜也被慢慢模糊起来。
他站在寒风里,目光炯炯有神。
电话那头情绪有些不对,“嘉怀这事你问问也就罢了,你知不知道温凯借的高利贷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放贷的人后台有多硬?你不要以为这里是平山市,这是北京!随便出来个人,那背景都能把咱们砸死!何况是在北京放高利贷的人?”
许嘉怀按了按眉心,“老师!我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帮他,我不信我一丁点忙都帮不上!”
北方凛冬的寒风把人吹的双颊生疼,可少年却倔强的把脸迎风仰着。
天边隐隐有月。
许嘉怀睁眼看着,一些不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想法开始慢慢滋生。
他见过很多次北京凌晨的月亮,却从来没有一次让他觉得面对月亮,自己那么渺小,渺小到什么也保护不了……
顿了许久,电话那头说,“也许如果你可以找到他,劝说他去自首,也许躲在监狱里,至少是安全的,你也算是清华的学生了,再说你国外获奖的事,多少学生都知道呢,你也许可以看看清华法律系的人,有没有人愿意去当温凯的律师,争取把罪行减轻一点。”
“好。”
许嘉怀点头,连忙就想去联系认识的人。
翻开□□通讯录,他看见几个校园内新加的学长学姐。
这时电话那头突然响起惊喜的声音,“喂!你叔叔说有交闻巷那边的居民报警,估计是温凯!”
许嘉怀抬眸,挂了电话,拦住一辆出租车,“去交闻巷。”
出租车顶部的牌子由绿色变为红色,然后迅速带着许嘉怀往交闻巷驶去。
思虑片刻,许嘉怀又掏出手机翻了几个号码,最终停在一个叫白二飞的联系人上。
他拨了过去,同他差不多作息的人立即就接了电话。
那边响起一个憨厚逗比的声音,“咦,这大学霸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许嘉怀没工夫跟他扯,“你帮我个忙吧,叫上你那些保镖跟我去交闻巷救个人,你放心,警察应该也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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