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几个人心照不宣。
许嘉怀笑了一下,拿筷子轻敲少女碗盏,“小鬼,许愿不是这么许的,我看你是不是最近太闲了?给你报个高中预习班怎么样?”
温甜呛了一下,“总之就是,不能你有美女女朋友,我没有帅哥男朋友。”
孙潇潇没有达到目的,有些失落,其他几个人倒是心满意足地混了个脸熟。
小聚后,许嘉怀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出门的时候,日光正盛。
许嘉怀撑开伞,举过少女头顶,烈日下终于有一抹清凉。
温甜拎着打包好的芋泥饼,耸拉着脑袋没了刚刚的气焰,“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非要来的,大概是真的很饿了所以脑子有点迟钝。”
许嘉怀帮她拎过来,温柔地弯下腰,“小鬼,我是那种喜欢发脾气,到处挑错的人吗?你又没做错什么,就是你不说,他们也会找别的理由。”
“不过,哥哥还要谢谢你帮哥哥解围,我们温甜大小姐好厉害啊……”
温甜依旧闷闷不乐,“要不你还是赶紧找个对象结婚吧,否则别人天天给你介绍对象。”
“喂,小鬼,你小小年纪怎么还开始催婚了?”
“那你,那你到底什么时候谈恋爱结婚。”
温甜提着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试探。
“哥哥不谈恋爱结婚。”
“为什么?”
许嘉怀自嘲,“因为没有哥哥喜欢的,也没有真的喜欢哥哥的。”
温甜愣了愣,突然想到之前偷听到他和张月怡的谈话,“所以,所以……你就必须得要你一见钟情的?那种多相处相处才喜欢的,不行吗?”
“噗哈哈哈。”
许嘉怀笑起来,不太想和温甜讨论这些话题,只随便应付道,“嗯嗯嗯,对。”
温甜小声叹息,目光注视着柏油路上明晃晃的灿烂,阳光漫过白色皮鞋,她漫无目的地跟着青年的脚步去走。
“去咖啡店坐坐吧,我打电话让人把我们的车开过来。”
“好。”
复古小楼阁上紫色鸾尾似乎渲染出大片大片的紫霞云雾,日光被柔软的茶色窗帘调成温柔颜色,老式收音机里放的恰好是《爱之梦》。
远处的梧桐树里传来蝉鸣,如此安静闲适的午后最适合少年人漫无目的的空想。
温甜趴在单柱圆桌上假寐,紫色鸾尾花就在她眼眸前轻盈摇曳,她的整个世界仿佛都泛起紫色薄雾,而精致透明的玻璃花瓶上反射出与他同席而坐的沉稳青年。
她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坐着,没有什么大事小事,没有什么大人小孩,只是清清楚楚感受对方的存在,时光仿佛停驻,空气安静到温甜可以听见许嘉怀的呼吸声和她自己的心跳声。
只是有些人,明明近到伸手可触,却也还是会想念。
“很困吗?”许嘉怀支着头笑问。
温甜假装睡着没出声。
楼阁阴凉又有空调的冷风。
这里离梅园别墅只有七公里,司机也早就把车开过来了,只是温甜固执地想多待一会,似乎假装睡着,就可以让这一刻永远停驻,尽管温度似乎越来越低。
然而下一秒,温暖把少女严严实实包裹住,带着清冷好闻的薄荷雪松香。
温甜偷偷睁开一条缝,瓶子倒影中,青年解开西装外套,轻轻裹在她身上,只着白衬衫的他,少了几分疏离冷淡。
随后,青年也轻轻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温甜愣了愣,忍不住抬头去看许嘉怀,布满日光的茶色窗帘上,映出少女高马尾的剪影。
这样绵长宁静的午后,很像校园里课时练做过后的六十分钟午休,她就像很多青春期的女孩子一样,假装睡着后偷偷抬头去看喜欢男生的睡颜。
爱意悄然盛开,午后阳光包裹着岁月静好的单纯暗恋。
温甜偷偷拿出手机,睡着的青年和他旁边开的热烈烂漫的紫色鸾尾花在这一刻,与阳光共同被定格。
《爱之梦》一直播放到黄昏日落,云彩终于睡醒,打了个哈欠,吹出漫天五彩斑斓的波涛花海。
吉普车撞进乌兰草原,晚风轻拂连天接地的丛丛青草,萤火虫比漫天星光还要轻盈灵动。
一眼望过去,连风都在倾诉自由。如果说别墅里参天梧桐下的金茫河流都是假象,香格里拉的花海太过遥远神秘,那乌兰草原是真真实实摸得着的自由辽阔。
“哇,这很像我们很久之前去过的小浪海!”
温甜坐在副驾驶上说。
许嘉怀点头,虽然一个是大海一个是草原,但是确实有相似之处,就比如还是他们两个。
把车停靠好,温甜跳下车开始拍照。
许嘉怀已经换了一身简单的短裤和体恤,似乎又变回了三年前带温甜去海边的那个少年。
拍了几张照片后,温甜安安静静地站着去看辽远的晚霞。
“小鬼,今晚成绩就要出来了哦。”
温甜紧抿双唇,故作轻松,“出来就出来呗,我无所谓,我要早点睡,等到明天再看。”
“放心,我查到后会把你拍醒,然后再告诉你。”
青年双手插兜笑的顽劣。
温甜翻了个白眼,“你真是闲的。”
恰好这时,手机弹出提示音,顾依依那边估计天刚亮,看见温甜发的消息就回复了。
“这是谁生日了?”
温甜回复,“不是,是我哥哥一个朋友的订婚礼。”
“还挺漂亮的,不过等我以后的婚礼,我要弄一个两米高的城堡蛋糕。”
发完,她又发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大眼睛猫咪表情包。
温甜愣了愣,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半晌,最后随便回复了一个流口水的黄豆。
顾依依又发,“到时候你来当我的伴娘。”
“哈哈哈,好啊好啊。”
聊天就这样停止了。
温甜久久停在那句结婚上,印象里这是第一次有同龄人提及结婚的词眼。
想了想,她点开某度开始搜女孩子要什么时候结婚,搜索栏下出现“女生的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岁”。
她一时间有点呆滞,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女生二十岁就应该结婚了吗?那就不就是四年后?她又赶紧搜女孩子要什么时候结婚,是二十二岁。
许嘉怀刚好要二十二岁。
可他连女朋友都没有呢,温甜又想四年后自己才大二,怎么会结婚呢?那结婚了是不是就得生小孩子,如果像王淑仪那样生了自己,别人就会再催她生个男孩,面前突然出现那年夏末电闪雷鸣,满眼献血的场景,温甜瞬间脸色惨白。
她握着手机很久没有反应。
直到许嘉怀轻轻拍着少女肩膀,“在想什么?是不是发烧了?脸色怎么那么白?”
青年温热的手背覆在她额头上,温甜终于回过来神。
“哥哥,人就必须得谈恋爱然后结婚,再生几个小孩吗?然后等自己的小孩大了,再帮忙带孙子吗?”
许嘉怀眉心微皱,“谁告诉你必须的?”
“可是身边很多人不都是这样吗?”
“嗯……但是为什么要和身边人一样呢?”
许嘉怀从车里拿出野餐布铺在地上,把所有零食放好后,很难得地允许温甜开了瓶香槟。
“温甜,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问过我很类似的话?”
微醺酒香溢开,草原的风又把送它到远处。
“嗯?有吗?”
少女额前蓬松松的留海儿被风扬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许嘉怀递给温甜一瓶酒。
“还在莆田的时候,你跟我讲一定要带你离开那里,你说如果我不带你走,你读完初中就会被逼着辍学去打工,然后再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一辈子吵不完的架,围着锅台转,等我再回去见你的时候,也许你会大着肚子连看都不敢看我。”
因为她的这句话,那时一无所有的许嘉怀,几乎拼上了所有的勇气带她来了北京。
温甜笑了笑,“记得,不过哥哥,现在的我想,哪怕你不带我走,我也会费尽力气好好学习,考上高中,考上大学,最后漂漂亮亮的出现在你身边,不过也有可能经历很多很多……”
许嘉怀懂她说的意思,“所以哥哥很庆幸你能在我身边,让我尽可能保护你快快乐乐的,那么既然如此,温甜这么棒的女孩子,又怎么会像你刚刚说的很快就结婚生子怀孕,无趣又劳碌的过一生呢?”
原来可以用无趣和劳碌来形容她刚刚所惧怕的未来。
“小鬼,你以后会体验更多,有更多自己的热爱,看更辽阔的世界,正如我们之前去过的密歇根安娜堡,那里虽然没有朱莉和布莱斯,但是坐在梧桐树上,真的可以感受自然万物的美丽,看到更辽阔的风景,所以人生才不是该被规定的,而是一场体验。”
温甜侧头,静静听他讲,香槟入口,浓烈的果香在舌尖漫延,最终化为一种暖热的甜。
青年温柔注视那些轻盈飞舞的萤火虫,然后把目光转向温甜,“来,干杯。”
他喝口浓烈的酒,笑意也爽朗起来,“人生其实可以是很有趣的,不要总是盯着一件事,更不要总是盯着周围,否则都太影响自己,去探索宇宙的奥秘,去探讨哲学的真理,去感受文学的魅力,一花一世界,可以热爱的东西可真是太多了,我很希望你可以永永远远自由快乐……”
“不过,结婚生子也不是不可以选择的道路,因为如果真的很幸福,真的快乐,那又何尝不是一条温暖的路呢?只不过哥哥也没有经历过,见证过的也太不幸福,所以哥哥不选那条路,等我们温甜经历的更多了,体验的更丰富了,更加独立成熟了,怎么选择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月光为青年侧颜镀上银色清辉,他坐在那里,背后是绵延不绝的墨色群山,他的面容正映着明月与灯光,眼神明亮又温柔。
温甜仰头看着他,久久没有回过来神。
——人生其实可以是很有趣的,不要总是盯着一件事,更不要总是盯着周围,否则都太影响自己,去探索宇宙的奥秘,去探讨哲学的真理,去感受文学的魅力,一花一世界,可以热爱的东西可真是太多了。
许嘉怀不知道,三年前的他也许只是改变了少女的一段轨迹,但是三年后的这些话,改变了少女的整个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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