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糕点,他熟悉得很。
想当初周锦芍为自己所做的第一道糕点就是这三层玉带糕,只是当时他觉得这糕点发腻,遂不喜。
却再没见她做过。
如今这一道糕点呈到眼前,勾起了自己的往事。
周围的人都拿起糕点品尝,有人不禁感慨道:“这糕点尝起来居然有花香。”
文以微迟疑,抬手捏起其中一块轻咬一口,裹着脂油的粉糕裹着花瓣甜蜜化在口中,不甜不腻。
与他印象当中的味道相去甚远,心中的顾虑随之打消,也是……像她那样规矩本分的女子再怎样,都不会到男人堆里去。
几块糕点落肚茗茶一口实在爽快,桌面上男人们开始以诗词传飞花令,提出一句词接着将酒杯当中斟上酒水,顺着流水传下何人接上此话,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当然若是心中有人选,亦可当面提问,被点名之人接下水流之上的酒杯后对答如流饮下酒,若答不出则自罚三杯。
不少人冲着文以微来,毕竟他是状元郎,能趁此机会在他面前展示一番,说不定能在他的心中留下印象。
一位容貌平平无奇的学子起身将酒杯置于流水上,眼神略带胆怯的看着文以微说:“小生想与文大人交流一番,自在飞花轻似梦。”
文以微看着酒杯缓缓而行,神色淡淡流畅的答:“城中看花客。”说罢,酒杯正好流到面前,他拿起一饮而尽。
“好。”其他人抚掌助兴,学子亦是高兴他没有拒绝自己。
膳食接二连三的端了上来,虽量不多但每一样都各有千秋,消减了不少因酒水入肚的酸涩感。
文以微的食欲竟在今夜得到了满足,心情也为之畅快不少,面对多人的请求,他尽数接下一杯杯酒水饮下。
而在东南角的二楼阁楼上,一个人影默默地注视着底下的动静,指尖在涂成朱红的栏杆上轻敲。
他喝得有些迷醉,脸庞上了红晕,抬眸无意瞄到那侧高耸的阁楼,一片漆黑。
身旁的人拉住他道:“少喝些,怎的你今日这般高兴,竟是比丰山还能饮。”
自打与周锦芍和离后,他烦闷了这么久,今日趁着喝酒的雅兴好好放纵一番又能如何,文以微掰开身边人的手说:“无碍,尽兴就是了。”
下了阁楼,古景道:“属下这就去备好马车。 ”
“不急。”洛明珩望向那扇通往后院的小门,转身走去。
古景收回脚步心领神会的跟了上去。
晚宴所有的菜品皆已完成端出,火房内一片狼藉,帮厨们领完工钱便离开,只剩主仆二人在打扫。
洛明珩倚着门框看着里头忙碌的两人,汗水打湿了她的鬓发,面若芙蓉。
她轻蹙着蛾眉耐心的擦拭着脏乱的台面,余光瞥见门口有人,扭头望去见是洛明珩,意外又惊喜地唤道:“五皇子。”
洛明珩站直身子步入火房,扫视周围道:“古景。”
此言一出,古景便知晓自家主子又安排他干劳力活了,无声的叹息一口气将剑立起搁置在门旁,上前取过锦芍手中的抹巾道:“周姑娘,我来吧。”
“这……”锦芍站在原地,看着古景问了玉眠一嘴后跑到角落里去擦,让她感到一丝愧疚。
分明是跟着五皇子的随从,却总是跑到她这儿来干一些脏活累活。
洛明珩看她空出手来了,道:“陪孤出去走一走。”
锦芍颔首应下,清水洗过手擦拭干净后,跟着走出火房。
外头的夜色正好,明月挂在天边点缀,清冷的光辉洒满大地,清风徐徐吹来,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脸上的温度散去不少。
“五皇子也是来参宴的?臣女在名单上并未看到五皇子。”所以当洛明珩出现在门口时,她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孤既然不在那名单之上,自然不是来参宴的。”洛明珩与她并肩行在后院的道上。
锦芍突然止住脚步,诧异道:“五皇子莫不是还没用过晚膳。”
虽未用过晚膳,但尚且不饿,洛明珩正要张嘴说不必,却听她道:“忙活了许久的晚宴臣女也还没用过,若是不嫌,民女可否邀五皇子共进晚膳。”
毕竟五皇子的身份尊贵,说完这番话锦芍便后悔了,她竟然这般唐突。
洛明珩眼中闪过讶然的神色,目光转而注视着她仿佛在确认什么,她低下头害臊道:“五皇子若是不愿……”
“你怎知孤不愿?”他打断了锦芍的话,认真道,“就这么办。”
玉眠将立在寝屋当中的小桌子搬了出来,平日里只有她与小姐两人一起用,没想到今日有四个。
而且当中还有一位皇子,这可是她这辈子最接近王权贵胄的一次!
放好小凳洛明珩屈尊坐下,迎着月光借着石灯笼在夜色下用晚膳,还真是人生第一回。
锦芍端出来四碗汤面,头一碗便放在洛明珩面前,她惭愧道:“没想到只剩些面条与肉沫,实在是委屈五皇子了。”
古景扫过桌上四碗汤面,独独只有自家主子的碗里面足放了肉沫与青菜,其他三碗皆是寡淡的汤面加几片菜叶子。
这不明晃晃的偏袒自家主子吗?
古景不禁啧了啧舌,续而看向还没动筷的洛明珩道:“主子您若是不爱吃,属下能……嘶……”
刚伸到一半的手就被自家主子敲了一下手背,只能恹恹的缩回手吃自己碗里的。
活是干了不少,却只能吃这么点,只能暗叹一声命苦。
洛明珩看着碗中的优待,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捏着箸夹起面条吃了起来。
虽然面是素了点,但味道属实不错。
这样拥挤的小桌一同吃晚膳居然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他抬眼看向对面,锦芍正好开眉笑眼的垂眸低首,眼中的柔意似化不开的春风一般。
用完晚膳,锦芍与玉眠在伙房当中收拾碗筷,小丫头兴高采烈,喋喋不休地说:“小姐,奴婢居然跟五皇子共用一桌,一同用晚膳!”
当时五皇子答应要留下用膳时,她也有些意外,不过还好五皇子没有嫌弃素面太素。
收拾完走出火房,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前头热闹的声音还没停下。
这一日倒是忙碌的充实,身子也酸痛了不少。
“奴婢在这儿管着呢,小姐同五皇子一起散散心吧。”玉眠站在门槛后对锦芍说道。
她将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在耳后,点了点头。
酒过三巡,文以微早就喝得醉醺醺的,不知天地为何物,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离开席间。
身旁的人拉扯住他的衣袖问:“去哪儿?”
“如厕。”他眼神还算清明,简短的回答说。
“你醉成这样,我陪着你去。”那人起身要作陪,却被文以微摁坐下,“不必,书院各处我熟悉得很,自行方便就是。”
说罢,拍了拍人的肩膀离席而去。
脸上的酡红不散,脸滚烫无比,偏生前院的房屋耸立,走过小径步入竹林,听着竹叶交错发出的声音,清风拂面带来清爽,连带着人也清醒了几分。
此处介于前堂与后院之间,虽然玉章书院的学子严禁进出后院,但他此刻不知为何,不禁想到玉章院新来的厨娘,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院走去。
一路向东行,锦芍依稀记得五皇子是往这处走的,一条道走到底却没看到人在何处。
书院的景色甚好,高高挂起的灯笼照亮了地,竹叶的影子映在地上,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再往前走穿过竹林小径便是前堂,前头热闹非凡的声音传入耳中,男人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兴奋冲头。
若是一直待在文府做三少夫人,一定听不到这样的声音。
微风吹拂过,将她掖在腰带间的帕子吹远,锦芍别好被风吹乱的发丝,往前走了一段路捡起丝帕。
“锦芍?”头顶传来的声音熟悉的令她心头一震。
这个时辰,他怎么会在这里?
锦芍不敢起身直面他,余光看到前头的脚步一直在走过来,她心跳如擂鼓,捏起丝帕转身站起往回走。
“是你吗?你为何不回头。”见前头的人疾步而行,文以微心中急切想看清她的脸,循着她的身影去。
玉眠还在伙房里,若此时直接回伙房怕是会撞见。
锦芍的目光飞快的扫视周围,看到竹林旁竟然还有一条窄道,心慌意乱之下顾不得其他,转身便疾步入内。
此路她从没走过,不知会通往何处,但眼下她只想避开文以微。
“锦芍,周锦芍!我知道是你,给我站住!”前头的人并未止步一直前行,此刻酒气上涌一股热气漫上胸腔,似有一股火气在灼烧一般。
他越是想将前头的人抓住想看个清楚,越是步伐紊乱抓不住人。
心中的感觉愈发清晰,疾步快要抓住时,一个转角人却不见了。
眼前的视野豁然开阔,此处他并未来过,竟也不知书院当中还有这样一方天地。
一人站于假山旁,手中捏着鱼饵撒入池中。
他定睛一瞧,居然是五皇子洛明珩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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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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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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