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岁,17岁,20岁。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抓住什么。
从来没有。
我用尽全力去抓紧,可幸福如同沙砾从指缝全都滑落。
生活像是一部悲情电影,命运的摄像头无时无刻都对准着我,一点点将我本该幸福的生活调成悲剧。
所以,我变成了灾星,变成了累赘。
我只能死死抓紧自己,不在可能随时失去的爱意中沦陷。
遇见他后,也许是那场烟花,也许是那天他笑着的眼睛,也许什么也不是,恍惚间我产生了可以松开自己,彻底溺在爱里的错觉。
爱意包裹着我,幸福仿佛唾手可得。
可我依然是我。
命运依然死死盯着我,不放过任何一个悲剧的可能。
窗外是春天的味道,那是幼苗生长破开泥土的味道,是希望的味道。
可那不是我的春天。
我是顾囡,我不是累赘。
于是在很普通的一天晚上,我说
──我们分手吧。
……
他愣愣地看着我,像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偏过头看向窗外,今天的天气很好,晚上难得地看得到几颗星星。
他看着我,像是温和的水面突然被打破平静,却又不敢大声反抗,嗫嚅了半天才哑声吐出一句“为什么”。
我还是没有看他,水汽染湿了睫毛,玻璃上两个人的倒影靠得很近,恍惚间同那天重合。
“因为今天晚上天气很好。”
……
他没有接受我分手的理由,只是搬去了次卧,似乎笃定了一定会和好。
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毕竟单方面的分手也是分手,他的任何行为已经与我无关。
我只是将分手的消息设为屏保,保证每天起来的第一刻可以看见。
我很快地办了离职手续,清点了我所有的资产,根据现在的情况,以及熟人的建议,我选中了南城疗养院。
在入住疗养院前,我托人去考察一番,同时联系上了很久未联系的顾亦然。
我需要一个监护人。
这是经过他大学的叛逆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我很抱歉这样来联系他,希望可以看在那几年照顾的情分下,他能帮我一次。
他来得很快,出乎意料的快。
我把准备好的那些病历递给他,来证实我的言论。
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看着我既定的未来。
咖啡的苦味在空气中弥漫着着,我看着他眼圈泛红的模样,莫名想起了他那年叛逆的模样。
电话里,他冷着声音,“顾囡,我成年了,我不需要监护人了,你每次找我,你知不知道我很烦啊,别来烦我了,我没有姐姐。”
“……嘟嘟嘟”
他在那头挂了电话。
我在这头呆愣着。
除了每年群发的新年快乐,以及清明节,我们再没有过联系。
3个人,2个人,4个人,2个人,最后还是1个人。
我意外地看着他这幅悲伤的表情,顿了顿,在他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把纸巾递给他。
他哽咽着问我,姐,你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在和他约好下周去疗养院后,我站起身要离开前,他喊住了我。
“姐”
我顿了一下,捏紧了手指。
在他吐出下一句话前,我走出了咖啡馆。
……
幸好,约在了楼下附近的咖啡馆,不然我还得花时间看导航慢慢绕回去。
刚回到房子,躺在床上的我舒心地想着。
还没舒心多久,房子的另一个住户突然敲了敲我的房门。
“明天,许晓一叫我们去吃饭,去吗。”
许晓一?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是之前认识的朋友。
而且,这也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看向房子的另一个住户,他也眨巴着眼睛看向我。
夕阳透过窗户照着我们身上,他的头发像是被染上了一层金边,在我眼睛里闪闪发光。
似乎是见我没说话,他赶紧说,“我许愿你明天陪我去吃饭可以吗”
许愿?
他看我疑惑的样子连忙小心翼翼地解释说,“之前我生日的时候你送了我一张许愿券,我一直没用,现在用,可以吗”
说着,他把那张手写着许愿券三个字的纸条捋平了递给我。
我拿起那张纸条,举在眼前,阳光直直地透过它,照进我的眼底。
白色的纸条被染上温暖的颜色,连带着主人的那份期待,落在我的手上。
我眨了眨眼,把纸条还给他。
“不用许愿,我去。”
……
第二天我们早早到了场地附近,但是场地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他让许晓一陪着我,自己先进去看看。
等着的地方有一棵樱花树,粉白色的花瓣在清风的吹拂下,时不时落下几片。
我仰着头,透过夹杂着花朵的枝丫看见了格外蓝的天空。
发丝随风飘动着,花瓣也晃悠悠地向下飘落。
我伸出手,手心朝上。
那片花瓣正正好落在掌心。
我睁大了眼睛,意外地看着这个小插曲。
恰好此时许晓一收到消息,要带我进去,我只好紧紧攥着这片樱花,跟着他进去。
似乎是离吃饭的地方还有些远,我只好跟着他在路上一直绕来绕去。
隐约间我闻到了海水的咸腥味。
在能模糊看见海边的转角,他停住了脚,指向那个转角说,经过那里一直直走就到了。
心脏突然砰砰地跳动起来,踌躇片刻我还是抬起脚向前走去。
大量的樱花花瓣在我走过转角的那瞬间,随着风飘动起来。
一片片花瓣落在脚边,一条红毯被左右的花束簇拥着形成一道花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堵照片墙。
咸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发丝飘动着,我驻足在原地。
淡薄的日光穿透云层,轻柔地洒在海面上,每一道涟漪都捕捉着光芒,将其拽入水中,晕染出一片片华丽的光影,晃得我眼前发晕。
他一步步走了过来,像是一场奇异的梦般牵引着我的心跳,拉着我向前走去。
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在鼻尖环绕,两个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像是一场拥抱。
他手心微微出汗,黏腻的触感把那份紧张似乎一并传递了过来。
我们迈步向前,经过了相遇,相知,相爱的照片,最后在花束的簇拥下停在终点。
我抬眸看去,那是一张最大的照片,背景是高中教室,他回头看着趴着睡觉的我。
我蓦然回头看他,慢慢将他同照片里男生的样子对应起来。
照片里的我16岁,照片外的我30岁。
我站在原地恍惚中想到,
15年。
眩晕感伴着心跳声,让我大脑一片空白,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他单膝跪地,手抖着打开戒指盒,里面放着许愿券和一枚戒指。
浪花一朵朵地拍打着海岸,哗哗的水声盖住了心跳声。
他眼中盛满了我的身影,眼角溢出了泪花,嗓子干涩着开口,
“我许愿囡囡永远幸福,我们永远在一起,可以吗”
心跳声盖过了水声,一下一下地撞击仿佛撞在耳膜上,眼睛在那瞬间变得模糊,眼泪糊住了视线,只有爱的点点光芒照进了眼底。
可是,许愿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可是,囡囡不可能永远幸福。
可是,累赘也可以永远在一起吗。
万一幸福了呢,万一被抛下了呢,万一还是失去呢。
眼泪溢出了眼眶,慢慢滑落,喉头被哽咽堵塞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伸出手,
将手心攥着的那片樱花递给他。
然后转身离开。
眼泪伴着落下的花瓣被我踩在脚下,我没有回头。
──
──
──
我看着再一次单膝跪地的他,耳边响起了那年烟花在空中绽放的声音。
那样热烈,那样灿烂。
他还是那样看着我,眼泪一滴滴地落下,声音却慢慢同三年前的重合。
“许愿券可以再生效一次吗,我许愿,囡囡永远幸福,我们永远在一起,可以吗”
夕阳下的影子依偎着,我又一次闻到了春天的味道。
眼泪溢出眼眶,爱也满满溢了出来。
“因为今天天气很好,所以,”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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