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娇日暖,碧蓝的天空被皇宫中的一座座宫殿切割成了一块又一块的。住在院中的人们看着同一片蓝天白云,却又独享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天空。
成群的白鸽从上空掠过,它们自由地在空中展翅舞蹈,盘旋飞舞。悠扬的叫声粉饰着和平,掩盖了宫中一切的阴谋诡计、图谋算计。
姜莜第一次来到了赵衍舟所居住的承乾宫,院中洒扫的宫人们井然有序地来回忙碌着,一张张窗子被人支起,任由着日光扫进。
硕大的围满了海棠花的枝桠沉甸甸地垂在了青石砖上,姜莜看了几眼后便随着小太监的脚步来到了太子的书房前。
“良娣,殿下一会儿便来,您先进屋等一下吧!”
姜莜点了下头后就独自走进了大殿中,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整扇高至屋顶的金丝楠木屏风,屏风上绘制着宏大壮阔的千里江山图。在屏风的前面摆着两把嵌有大理岩的黑漆花腿圈椅同一张相配的方桌。
大殿的右侧有着整面的书柜,柜上除了各种古籍还有数不清的玉石摆件。书案临窗而放,笔墨纸砚被一一归置在了上面。只是看着这里,姜莜便不由自主地想象起赵衍舟平日的生活。
他也许会捧着书卷坐在案前,累了会喝一口清茶提神,或者看一眼窗外开得极盛的海棠花。
他也许会凝眉看着政务卷宗,费尽心力之际被古朴的檐铃声所吸引,继而茅塞顿开,畅意执笔。
他也许会孤身一人望着漫天的星河,去构想描摹属于自己的千里江山图。一杯酒、一曲词,满地积雪,满腔热忱。
姜莜转过身后被一朵华美艳丽的花吸引了全部注意,这是一朵美艳到会让人忘记了呼吸的花。它迎着日光肆意地盛开,大红色的花瓣娇嫩饱满到要沁出血珠来一般。
她被那株花吸引着走了过去,花盆中微湿的土粒上传来一股很淡的血腥味。姜莜伸手刚要碰上盆中的黑土,便听到了赵衍舟的声音。
“熙儿。”
姜莜站在原地对赵衍舟俯身行礼道:“殿下。”
赵衍舟一走来便拉起了姜莜的手,他顺着姜莜的视线看向了那朵红得有些诡异的花问道:“你可曾瞧见过?”
姜莜摇了摇头,她从未看到过这种花,就算是在书中也未曾见到过。而且,在姜莜看来,赵衍舟应该是不会喜欢这种张扬而又妖冶的花。可他不仅将其养在了屋中,还单单将它放在了一张大长桌的中央。
赵衍舟笑着拉姜莜走到了一旁的坐榻上,榻中的红漆香几上摆着棋盘,棋盘的斜对角上各放有黑白子。
“熙儿,可愿与孤下一盘棋?你若赢了孤,孤便告诉你那朵花的名字。”
“赢了殿下可不容易,这彩头未免太小了些。不如殿下再加点?”
赵衍舟宠溺地看着姜莜,他一双乌黑的眸子里都是姜莜,里面藏匿的光彩刺得姜莜忙别过了脸。她不知道的是,她脸颊染上的红霞早已出卖了她怦然而跳却不自知的心。
“熙儿想要什么?”
姜莜搅弄着棋罐中的黑子,“若我赢了殿下,殿下便要实现我一个心愿。”
赵衍舟一口应下,“好,孤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姜莜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赵衍舟,她本以为赵衍舟会犹豫,会斟酌,甚至直接不会答应,但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爽快。
她盯着赵衍舟确认道:“真的什么都可以?”
赵衍舟凑近姜莜,他肯定地回道:“什么都可以。”
赵衍舟的眼眸里满是笑意,两人皆一只手臂撑在香几上,看着彼此。他们离得极近,再近些便能吻上对方的唇。可那一天,两人心中都没有世俗的欲念。他们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一眼望进了对方最隐秘的心谷。
“那熙儿要给孤些什么呢?”
姜莜反问道:“殿下要什么?”
赵衍舟果断落下了手中捏着的白子,他再次坚定答道:“你的心。”
一阵阵檐铃声袭来,风浪卷起海棠花飘荡在空中。那一刻,暖阳照耀在两人的身上,在光影的浮动中,姜莜轻缓地点了下头。
狻猊香炉上空飘起袅袅香烟,淡雅清逸,沁人心脾。赵衍舟又落一子,他的声音如古琴般优雅深沉,又似熏香般能够安抚人心。
“熙儿,韩家谋害太仆令,陷害姜大人之事,孤事先并不知晓。孤也从未有过要换太子妃的想法,你从来都是孤唯一想要的妻子。”
姜莜又点了点头,她斟酌着落下黑子后缓声道:“我信殿下,可殿下知道姜家无辜,仍是看着姜家被满门抄斩也是事实。”
赵衍舟接着说道:“孤去朔州查案,发现了韩准私挖矿山之事。韩太师急于拉拢孤,便瞒着孤做出了此事。孤一时听闻也是气愤不已,孤也想尽力保下姜家,可韩太师将此事做的太过干净,孤尚未查不到证据。”
姜莜吃掉了几个白子,她眼中噙着泪,也藏着恨。绣着海棠花的帕子被一只修长白皙而又骨节分明的手递了过来,那是姜莜亲手绣的,赠予赵衍舟。姜莜接过了帕子,她垂着脑袋,强忍着哽咽道:“殿下对韩太师所为感到不快,定不会容忍韩家势力继续壮大下去。虽然明面上殿下与韩家结亲,必须要保下韩准,可是殿下可以借他人之手除去他,那人便是庆王。”
“对,可孤缺一个人选去接近庆王。孤曾斟酌了多次,而韩凛毫无疑问是最合适的。韩凛是韩家人,同时也是孤的人。这样,孤既可以分裂韩家,又可以借庆王的势力提拔自己的人,还可以除去韩准,可谓一箭三雕。”
赵衍舟握住了姜莜拿着帕子的那只手继续说道:“熙儿,孤的确要事事权衡,因为孤是太子,孤在东宫。东宫外多的是猛虎豺狼,孤若棋差一招,便会立刻被那些猛兽扑咬得连骨头都不剩。可熙儿,孤并不是冷血之人,孤的这颗心始终为你而跳,也为匽朝子民而跳。”
赵衍舟说着就将姜莜的手心贴近了自己的心房,虽隔着层层衣衫,可姜莜仍能感受到那颗心有节奏的律动声,原来是那样鲜活。
寻着怦怦心跳声,姜莜忍不住往下摁了摁,赵衍舟脸上划过一抹极快的痛色。他很快恢复了自然,摩挲着姜莜的柔软似无骨的手指调笑道:“熙儿,你还想再摸摸孤旁的地方吗?孤可以脱下衣服来任你摸。”
姜莜嗔了赵衍舟一眼,她抽回了手,顺带着又吃掉了几颗白子,“殿下,再不用心些下棋,恐怕你就要输掉了。”
赵衍舟笑着看向棋盘,黑白子纵横交错,尚未有胜负之分。他捻了捻手指,夹起一颗白子放在鼻下闻了闻,熟悉的香味沁入,令他眸中笑意更深。
“是生是死皆在一念之间,孤给了韩太师两条路,熙儿,你觉得他会选哪条?”
赵衍舟放下白子,死局在那一刻被轻松化解,他拿回吃掉的黑子说道。
姜莜淡然下了一子,她面容平静,白皙的面孔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岁月静好,可她话中杀意毕露,声音凛冽,“身在棋局中,若想不被吃掉,便要尽力留在棋盘上,方可全身而退。是生是死,有时也可由对手来决定。”
赵衍舟接着下了一子道:“没错,公然诬陷一个朝中四品官员,孤的确容不下他。熙儿你猜,庆王帮孤除去了韩准并扶持韩凛上位,太子妃为孤所厌恶,迟迟未能如愿诞下嫡长子,韩家下一步要如何布局?”
姜莜思索了一下,她突然看向赵衍舟,眸子里晕着些许不可思议,口中却坚定地问道:“难道……”
赵衍舟在姜莜的注视下点了点头,他将白子扔回了棋罐,玩味地看着香几上吃掉的黑子说道:“所以孤就要看韩太师如何抉择了?他是生是死并非是孤所为,而是由他来定。”
赵衍舟眸中的冰冷并未吓退姜莜,她嘴角噙着笑意,又继续下了一子说道:“那熙儿就看看韩家到底要如何自取灭亡了!”
黑子落定,已分胜负。
赵衍舟一番坦白,姜莜眸中再无顾忌,她的笑意蔓延至眼角眉梢,比身旁大红色的鲜花还要娇媚,“承蒙殿下相让,不知那花叫什么名字?”
“美人花,看似娇艳迷人,却有剧毒,孤已喂养了它五年。”
夕阳西下,天边染上红霞,飞鸟掠过,带来一声声悦耳的檐铃声。赵衍舟从后环着姜莜的腰身,两人相拥着站在屋檐下,欣赏着时光的流逝。
赵衍舟贴在姜莜的耳边,淡雅细腻的檀香自耳根浮动到了姜莜的鼻尖,逐渐将她包裹起来,安抚着她杂乱的心神。
他的声音轻轻的,听不出一丝情绪,“熙儿,愿意同孤讲一下江州的那一年吗?”
江州,猛然听到这两个字,姜莜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仿佛是她前生的记忆,深埋于心底,被她有意地封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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