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那天周日,快要过完,迟迟没能等来好友通知。于夏把自己的企鹅号和密码写在一张纸条上,给了两个人。
女生捏着纸条,轻声解释:“我不怎么接触得到电脑。要看那个人的动向的话,你们直接登上去就好了。”
男生之间互登企鹅挂级很正常,即便无意看见什么消息,顶多也只是调侃了事。女生毕竟不同。没有收下纸条,陈西昀说之后再看。
现在两天过去,事情或许有了新进展也说不定。要说有什么查看的最佳时机,无疑就是此刻。
老周有一台破笔记本,和许多老师是同款,大概是学校配的,又厚又沉,他不爱随身携带,总是丢在办公桌上,常年接着充电线,连盖子都懒得合。军训那几天帮忙做资料时,于夏用过这台电脑,知道密码是0901。
桌面上,一大堆工作文档,企鹅图标淹没在里面差点看不见。于夏找出来,输入账号和密码。
从小到大,她都属于循规蹈矩的那一类学生,尽管成绩不优异,也没有拿得出手的特长,但乖巧安分,令老师十分省心。
是因为第一次违反校规,所以格外紧张吗?心中像起了台风,卷着海水一浪一浪地拍打着礁石,能明显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突突起搏,甚至都要听见声音了。
嗓子紧绷绷的,要靠不断的吞咽才可以缓解。于夏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静,却在陈西昀靠近时土崩瓦解,胃部痉挛绞紧,好像坐在一片静谧的中考考场中,等待听力广播的感觉。
其实也没有怎样近。男生只是走到了工学椅旁边,稍稍弯下腰,一只手撑在桌沿,视线恰好够看屏幕。白T加球衣清爽利落,于夏余光看到,他短袖边缘有一枚很小的黑色刺绣,像一个立体的小骰子,应该是品牌logo。如同抓到了什么珍宝,于夏默默记下来。
天气很热,办公室空调仍然打得很低,流淌着一片阴凉,此刻突然“呼”一声加大送风,发出很大机械噪声,于夏倏的抬头看过去。
“虽然是做贼,也不用这么心虚吧?”陈西昀很好笑地站直了,微微向后,靠在工位隔间的玻璃挡板上,“这样好了,我帮你放着风。”
说着,男生望向门口,特别一本正经的样子。
怎么会嗅不出他话里的调侃,于夏脸上有些发热。虽然大多数时刻都谨小慎微,但她刚才确实没有在想万一被抓包会发生什么。陈西昀短袖上那颗小骰子,好像长了脚一样,跑到她心头,骨碌碌地滚来滚去。该怎么形容此刻。有点起伏,有点恍惚。
是一种贸然被幸运降临的感觉。一条看不见的时空隧道,将水族店和这里连接了起来。办公室垛叠的一摞摞作业成了长方形的鱼缸,纸页中夹杂的彩色便利贴是一条条小鱼,空调声则是咕嘟嘟冒出的氧气泡。她再一次验证了周末的事并非梦境,因为这个群,倏的拉近了两个人遥不可及的距离。
尽管如同灰姑娘的玻璃鞋,终究会在午夜十二点复原,可在那个时刻来临之前,她可以允许自己跳一小会儿舞。于夏觉得,八月以来,上帝好像格外对自己大发慈悲。
校园网速度很慢,费大力气登录上,消息慢吞吞地冒出来,是企鹅秀的活动通知。于夏的企鹅很冷清,除了金发女孩,官方是找她最频繁的“人”。
列表十分平坦,没有其他消息。
失望的神色占据眼瞳。不死心地点进群聊,拉到“LIVE”的名字,可下一秒,思绪像是断了一样,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发生高兴的事时,不可以四处张扬,否则就会泡汤,哪怕对着自己,也不可以在心里反复去想。这是早就懂得的道理,可架不住总会得意忘形。于夏这才惊觉过来,她的“玻璃鞋”并不是由神仙教母给予,魔法会生效,只存在于魔鬼上钩这一前提下。
“加了吗?”陈西昀朝屏幕上看来。
于夏摇摇头。
她失落的样子显而易见,如同遭受不小打击。坦白讲,陈西昀并没怎么和女生打过交道。从小学起就受异性欢迎,令男生过早地学会了衡量交往尺度,从不会和谁走太近,导致不必要的麻烦。
班中的王云蔚,个子一米七多,大大咧咧,性格偏刚猛,喜欢篮球,经常和男生们称兄道弟地混在后排,算是陈西昀相对来说最熟的一个女生。和安静,生涩,温吞的于夏属于两个极端。没有参考意义。
“试试再发一句话吧。”陈西昀思忖了下,说。
像听到意料之外的话,于夏抬头,眼珠琉璃一样亮,睫毛根根分明,像猫须花。
“发什么?”
**
办公室之旅有惊无险,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于夏有种拼命想落回原地还是止不住的飘飘然,像从梦境中醒来那样。
这个点钟,大家都去食堂吃饭、或在寝室整理内务了,班里人很少,有男生看见陈西昀,问他去哪儿了。
“老周找你?”
“没,去了趟办公室。”陈西昀弯腰从抽屉中拿走了钥匙,“走吧。李松呢?”
“厕所。”
男生的声音慢慢淡去了,后门被关上,教室重归安静。
尽管前后脚进教室,但没人会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即便是班中出了名爱八卦的男生也不会这样猜。于夏觉得安心。她抽出历史卷子,低头写起来。起初只是为了平复心中的鼓噪,谁料写着写着,居然忘掉时间,无意抬头,教室黑板旁的挂钟指针已经快到六点,连忙拿出饭卡。
食堂已经没什么菜了,又赶时间,于夏要了一只绿豆沙粽,分量小,几口就吃完,匆匆回去上晚自习。三楼往上,晚读氛围没有那么浓厚了,地面被拖过,连灯光也湿漉漉的,走廊上只三三两两人影幢幢,在背明天要检查的语文。
晚课一般安排自习,老师不会过来,这天,历史老师却驾到了。她要讲上午发下来的卷子。大家停下在写的习题,有些唉声叹气却不敢言。
不管自己做错与否,于夏每一题都记了笔记。这样,如果黄雅然之后有弄不懂的题,就可以看她的记录。
想到黄雅然,于夏稍稍走了一下神。不知道她的状况怎么样了,是阑尾炎,还是普通的消化不良?岱中校讯通上,每个学生可以填三名联系人的方式,于夏只写了妈妈的,有那么一秒,她想,应该把黄雅然的也写上。可是,两个人的交情有没有达到打电话问候也不显得突兀的程度,又要打一个问号了。
如果是那些开朗的人,应该不会像她一样考虑这么多吧。
万幸的是,第二天,于夏吃过早饭来到班中,就看到黄雅然坐在那里了。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过精神好了许多。
“估计是吃到食堂坏掉的东西了,还好不是阑尾炎,不然要补一周的作业,想想就好恐怖啊!”只是一个晚自习不在,桌上就有三张卷子了,叠放得很整齐,还用一本书压住,一看就是于夏的手笔,此刻见到本人,黄雅然无法说出任何感谢,只流下两行面条泪,“你为什么不让它就这样在桌面上,顺便把窗户打开让风吹走呢?”
于夏茫然地看着她,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过了几秒,迟钝的女生才反应过来,黄雅然是在和她开玩笑。
“你也太呆了,”黄雅然哈哈笑着,倒是没有计较自己的幽默感没有被领会到这件事,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音,“和你说,我偷偷带了手机到学校。晚上可以给你看东方神起的各种照片和视频了。”
东方神起就是黄雅然喜欢的韩国男星组合,她一说起来就眉飞色舞的,大概是于夏作为听众太过合格,被黄雅然当作了潜在的同好,卖力展示着自家偶像组合的过人之处。她遗憾地说,可惜这个组合马上要解散了,不过没关系,她仍就喜欢着组合里的某个人。
走廊拐角楼梯下面有一间杂物间。这天晚自习下课,两个女生没有急着回寝室,而是悄悄进到了里面。
“我以为你不敢这样呢。”一片漆黑中,黄雅然语气流露出赞赏,手机灯光亮起,照出周围横陈的新拖把和木桌子,“害怕违纪什么的。”
要说害怕,肯定是有的,毕竟晚上会有门卫师傅巡楼。但该说是“一回生,二回熟”吗,于夏确实没有想象中那样胆战心惊,也就全程安静地看完了照片。
“怎么样?”黄雅然眼睛里有光闪动。
“嗯,”于夏点点头捧场,“很帅。”
“嘿嘿,”黄雅然心满意足,“还好这是今年买的新手机,之前那个小灵通,都不能存这些。”
2009年,正值智能手机快速发展起来的阶段,许多人换上了大屏幕的触屏机,用一支细细的笔点来点去。于夏见过楼下小卖部的老板这样使用。可以下载很多原本只能在电脑上用的东西,界面很整洁。黄雅然这只虽然外观不一样,但是功能应该差不多。
一个想法倏的冒出脑海。如同一个新手渔夫,心里揣着希冀,隔一会儿就想去看看网住了什么。又像是购买彩票的人迫不及待想要开奖。于夏张了张口,有些局促,生疏地发出请求:“那个,你的手机可以借我登一下企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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