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爸爸吗？”
第一时间回复的是我的拳头，第二时间回复的是黄小雨的哭声。
我其实早就猜到了，所以才会来接黄小雨放学。
那是调皮的小学男生们，十一二岁，甚至还比黄小雨矮了一头。他们堵在小学的门口，应该都是在等着家长。黄小雨要走出校门，他们就嘻嘻笑着手拉着手拦住她，黄小雨往左他们就往左，黄小雨往右他们就往右。
门卫哄了几次不起作用便没有再管，有不认识的老师放学路过，让他们不要再闹，他们也就低着头，老老实实地挨训，只是最后的那个男生，依然紧紧攥着黄小雨的手腕。
“老...老师...能送......”
那个斑白头发的女老师抬手看了看表，又严肃地瞪了男生一眼，噔噔噔地踩着鞋子走掉了。
于是，小学生们又围了起来。
开始唱起歌。
“门前大桥下，黄小雨没爸爸。快来快来数一数，有几个妈妈。”
哈哈哈哈哈然后围成一圈，指着黄小雨大声地笑。
第一时间回复的，是我的拳头。
我是个初中生。
这句话表明的是，我是个未成年人，但是我有成年人的杀伤力。
我快冲了几步打在离我最近的男孩子后脑上，他没有发现我，所以这是偷袭——但是一打多就不要讲究公平公正公开了吧。侧面的男生才刚刚转过头，我的脚踹在他的腰上，我想威力应该很大，我看着他飞了出去，像是漫画一样。有的人已经反应了过来，哭喊着去找老师或者门卫，有的人楞在了原地，倒是没有一个人敢反抗。
被我打中脑袋的人软软倒了下来，我踩了几脚，还是避开了头。
我是初中生，再重申一次。
我知道什么是初中生能承担的，什么是初中生不能承担的。
门卫指指点点走了过来“小孩儿你在干嘛，哪个学校的，你家长呢，谁教你打架的...”
我撇了他一眼，说：“我没有家长。”
老头倒是被我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我想我现在一定很可怕吧，黄小雨的哭声越来越大了。手好痛，打在头骨上应该是擦破了皮，脚也好痛，可能是扭到了。我一瘸一拐走了两步，也太丢脸了吧——我想。
牵起了黄小雨的手。
我说：“等你们的家长来吧。”
之后的事情我便记不清了。我的记忆在梦里似乎衰退地更明显。
他们的家长似乎过来了，似乎要揍我，又似乎没有。
黄小雨咧着嘴咬了某个大人的手掌。
我嘶吼着，哭喊着，看着赵文燕对着他们点头哈腰。
然后是红色，是赵文燕从皮包里掏出来的红，是对方也鞠躬道歉，推脱着不需要不需要还是揣进了怀里。是那个被我踹在腰上的男生和黄小雨道歉，黄小雨愤怒又委屈的红色的脸。
然后是红色，是赵文燕拧在黄小雨胳膊上一个又一个红色的疙瘩，是赵文燕眼睛里布满的血丝，满身呛人的烟味，是她的手掌拍在我的脸上反弹给她的红。
我这么疼，她也肯定很疼吧——我邪恶地想。
我是初中生，我学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然后是红色，是我跪在地板上看着她露出凉鞋红色的指甲油，是夕阳落下来染掉云朵的红，黄小雨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她说：“妈妈，我不想去上学了。”
赵文燕喜形于色地回复：“妈妈尊重你！”
我只觉得这世界荒谬极了，我只想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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