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带来的紧绷感在随后的几天里逐渐缓解，基地里的气氛也难得地松弛下来。汪阿姨炖了安神的汤，尹逸风破天荒地没有制造噪音，而是抱着吉他哼着不成调的旋律，张平则对着白板上新增加的“古墓”信息沉思。顾飒依旧在操作台前忙碌，但敲击键盘的节奏似乎比往常轻快了些。
林夕帮小满整理她从“古墓”壁画上临摹下来的符文拓片，两人抱着厚厚的资料从档案区走向休息区，准备仔细比对。
“我觉得这个符号和《云笈七签》里提到的某种‘封灵’印很像，就是笔画更扭曲……”小满一边走一边兴奋地比划着，转过最后一个档案柜——
两人同时僵在原地。
就在休息区的沙发角落，背对着她们的方向，顾飒和尹逸风靠得极近。顾飒那件一丝不苟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尹逸风标志性的铆钉皮衣也扔在一旁。尹逸风的手揽在顾飒的腰间，顾飒微微仰着头，两人正在……接吻。那是一种与平时刻板或不羁形象截然不同的、带着显而易见亲昵和投入的姿态。
林夕瞬间瞪大了眼睛，手里的资料差点滑落。顾飒和尹逸风？！那个冷静得像精密仪器、开口闭口逻辑数据的顾飒，和那个玩世不恭、满嘴跑火车的尹逸风？！他们……
小满反应极快，一把拉住愣住的林夕，迅速而无声地退回到档案柜的阴影里，还做了个“嘘”的手势，脸上带着一种“果然如此”又夹杂着些许尴尬的表情。
休息区那边传来细微的动静，似乎是分开了，然后是顾飒恢复清冷，但略带一丝不易察觉沙哑的声音：“……够了，数据分析还没做完。”
尹逸风懒洋洋的，带着点餍足的调侃：“资本家就是无情，利用完就扔。”
“滚去练你的吉他。”
接着是衣物摩擦和脚步声，两人似乎各自走开了。
小满这才拉着魂游天外的林夕，蹑手蹑脚地绕到基地另一头的茶水间。
“他们……他们俩……”林夕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压低声音，语无伦次，“什么时候的事？我完全没看出来！”
小满给自己和林夕各倒了杯水，圆圆的脸上露出一种分享秘密的兴奋和无奈：“你来得晚，不知道。他俩啊，分分合合都好几次了，比‘阈界’的关卡还折腾人。”
“分分合合？”林夕更惊讶了，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世界的。
“听说顾飒姐还没被卷入‘游戏’前，在一次商业合作里认识的尹哥，那时候尹哥的乐队好像还挺有名气，给顾飒姐公司的项目做过推广曲。”小满捧着水杯，开始八卦，“具体怎么好上的不清楚，反正后来就在一起了。但你也知道他俩那性格，一个追求绝对效率和秩序，一个向往自由和随性，吵架是家常便饭。”
“后来先后被‘锚点’选中，都进了‘游戏’，一开始还互相不知道。直到有一次，顾飒姐在某个关卡里差点出事，尹哥不知道怎么感应到了，疯了一样想办法闯关去救她，虽然最后是张队带人把他们捞出来的……那次之后，算是共过生死，关系缓和了不少。”
小满叹了口气：“但是吧，这‘游戏’太折磨人了，压力一大，原来的矛盾还是会爆发。有时候是因为战术分歧，有时候就是单纯看对方不顺眼。好的时候能并肩作战默契得不得了，吵起来能掀翻屋顶。上次进‘古镇’前，他俩还因为要不要提前储备某种物资冷战了三天呢。”
林夕听着这堪比八点档的剧情，心情复杂。在这样朝不保夕、时刻面临死亡威胁的环境里，竟然还能滋生出如此……曲折的感情吗？
“那张警官和汪阿姨知道吗？”
“当然知道啊。”小满耸耸肩，“张队肯定是知情的，估计还调解过。汪阿姨嘛，她什么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破而已。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在这种鬼地方，有点念想和牵挂，未必是坏事。只要不影响正事，没人会说什么。”
林夕若有所思。她回想起“古镇”和“古墓”中，顾飒和尹逸风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配合，原来并不仅仅是队友的信任，还掺杂着如此复杂的情感纽带。生死之间的依赖与平日里的摩擦碰撞，这种关系，恐怕比“阈界”里的谜题还要难解。
“所以，”小满凑近林夕，狡黠地眨眨眼，“以后看到他们俩气氛不对，离远点就好，免得被误伤。要是看到他们突然又好了……嗯，就当没看见。”
林夕点了点头，忍不住又朝休息区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本觉得顾飒和尹逸风只是性格迥异的队友，此刻再看，他们身上似乎笼罩了一层更加复杂、也更加鲜活的色彩。
在这个被“祂”的阴影笼罩的绝望世界里，原来也存在着如此……人间烟火气的纠葛。这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慰藉，却又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有着各自故事和软肋的人，而不仅仅是“游戏”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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