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番外:归途

时间的流逝,第一次显得如此平和,甚至带着些许慵懒。曾经如同悬于头顶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游戏”阴影,在那一场意识深处的惨烈决战后,真正地、彻底地消散了。基地里那些曾闪烁着异常数据的屏幕归于平静,汪阿姨手腕上的念珠恢复了温润的木色,不再有丝毫震颤。所有作为“锚点”的物品和得来的“战利品”,都失去了超凡的特性,变回了普通的物件,被各自收起,如同收藏起一段不愿轻易触碰、却又深刻塑造了彼此的过往。

解散,是必然的结局。他们因“祂”而聚,如今威胁已除,各自都有被中断的人生需要重新拾起。

顾飒最先离开。她收拾起那支已无异常的钢笔和“逻辑印章”,重新穿上了剪裁利落的职业套装,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过去的绝对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人的温度。她回归了那座钢筋水泥的丛林,凭借其过人的能力,很快便在另一家顶尖企业站稳了脚跟,甚至运用在“游戏”中磨砺出的、对复杂系统和人性幽微的洞察力,解决了几次重大的商业危机。偶尔,她会在深夜加班后,独自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望着窗外的璀璨灯火,端起一杯黑咖啡,脑海中会闪过某个摇滚乐手别扭的关心和混乱中并肩作战的画面,嘴角会牵起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笑意。

尹逸风背着他那把旧吉他,和那枚再无魔力波动的“共鸣拨片”,消失了一段时间。几个月后,在一个颇具影响力的音乐节上,一支名为“归途”的新乐队横空出世,其音乐风格融合了狂暴的金属核心与空灵的电子音效,充满了对生命、失去与救赎的嘶吼与追问,直击人心。主唱兼吉他手,正是消失已久的尹逸风。他的歌声里,不再只有愤怒与不羁,更添了沧桑与力量。演出结束后,他偶尔会收到来自某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通常是极其简练的“商业分析报告”,指出他某段编曲的“市场潜力”或“逻辑漏洞”。他从不回复,只是看着屏幕,嗤笑一声,然后更投入地沉浸在下一个音符的创作中。

小满顺利完成了她的民俗学学业,并且因为那段非凡的经历,她的毕业论文——《论集体潜意识中“怪谈”的原型演变与心理疏导作用》——以其独特的视角和(经过处理的)实证分析,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她将那枚兽骨护身符和“祈雨木鱼”小心地收藏在一个檀木盒子里,与奶奶的其他遗物放在一起。毕业后,她选择回到家乡,利用所学知识和汪阿姨传授的一些安抚心绪的土方,结合现代心理辅导,默默帮助那些因古老传说或心灵创伤而困扰的乡邻。她的笑容依旧甜美,眼神却比同龄人多了份通透与沉静。

汪阿姨没有再回医院做保洁。她用这些年微薄的积蓄,加上顾飒匿名资助的一笔钱,在城郊结合部开了一家小小的、名为“憩园”的素食馆。店面不大,却收拾得窗明几净,桌椅是温润的原木,空气中总是弥漫着食物本身的清香和她特意调制的安神草药的气息。那串念珠被她挂在柜台后的墙上,那对小小的银铃铛偶尔会在有风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净尘扫帚”就放在门后,她每天还是会用它细细打扫每一个角落,仿佛扫去的不仅是尘埃,还有过往的阴霾。这里的食物说不上多么惊艳,却总能让食客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与温暖。常客们都知道,老板娘汪姨有一手好厨艺,更有一副能倾听烦恼、给予朴实建议的热心肠。

张平辞去了警队的职务。那场决战,尤其是最后时刻那微弱光点的触碰,让他心中关于妹妹的执念,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又释然。他知道,小安或许早已以另一种形式回归了生命之流。他用积蓄和一部分抚恤金,在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买下了一个带着旧书库和小院的房子。他花了很长时间,亲手整理那些蒙尘的书籍,修补破损的门窗,在院子里种上容易成活的花草。那个金属酒壶,被他放在书库最显眼架子的顶端,不再用来饮酒,更像是一个沉默的纪念。他开始尝试着,将那些年追踪“祂”和“游戏”的经历,以加密的、近乎科幻小说的笔法记录下来,并非为了出版,更像是一种自我的梳理与告别。他的气质愈发沉静,偶尔,当院门被敲响,某个熟悉的身影带着新鲜的蔬菜或新淘到的旧书来访时,他那深邃的眼中,才会泛起真实的、温和的波澜。

林夕回到了图书馆。熟悉的油墨香气,沙沙的翻书声,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磨石地板上投下的斑驳光影……这一切曾是她梦想的平静,如今失而复得,更显珍贵。她依旧是那个细致耐心的管理员,只是眼神中多了份经历过风浪后的从容。那本引发一切的黑色日记本,早已在她某次独自整理时,化为灰烬,随风散去。“回溯怀表”和“隐形戏服”被她收在一个盒子的最底层,与几件有特殊意义的物品放在一起。生活似乎真的回归了平凡的轨道。直到某个周末的下午,她推着运书车穿过寂静的社科区,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站在“民俗与地方志”的书架前,专注地翻阅着一本关于地方传说的书籍。

是张平。

他抬起头,看到她,没有惊讶,只是很自然地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书:“来找点资料,顺便……看看你。”

没有过多的言语。林夕继续她的工作,张平就在不远处的阅览区坐下,安静地看着书。阳光透过玻璃,温暖地笼罩着他。那一刻,图书馆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时间缓慢流淌的痕迹。下班时,他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并不沉重的挎包,两人并肩走出图书馆,融入华灯初上的街巷。没有明确的关系界定,只有一种历经生死后、彼此懂得的默契与陪伴。他们会一起逛菜市场,讨论晚上吃什么;会在周末去探望汪阿姨的“憩园”,品尝新研制的菜品;会收到尹逸风乐队演出的门票,在喧嚣的音乐中感受另一种生命力;会接到小满从家乡打来的、充满活力的问候电话;甚至偶尔,会与顾飒在某个格调清雅的咖啡馆不期而遇,交换一个彼此了然的眼神。

他们不再是一个紧密的战术团队,却依然是彼此生命中特殊的存在。那段黑暗的经历如同一条深邃的矿脉,被埋藏在了记忆深处,不曾轻易提起,却在他们各自回归的平凡日子里,悄然发挥着作用。它让他们更懂得珍惜日常的琐碎温暖,更理解人性的复杂与坚韧,也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内心真正渴望与守护的东西。

过去无法真正抹去,它化作顾飒决策时多出的一分果敢,尹逸风音乐中多出的一分厚度,小满研究中多出的一分洞察,汪阿姨笑容中多出的一分释然,张平沉默中多出的一分平和,以及林夕平静下多出的一分坚韧。

生活,终究是向前流淌的。他们带着伤痕,也带着馈赠,散作满天星,在各自的位置上,继续着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人生。而那些在绝境中缔结的纽带,如同夜空中看不见的丝线,依然温柔地连接着彼此,成为归途之上,永不熄灭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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