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流浪猫面对我给予它的好,是不是也会有五感杂陈的慌乱?它这几天怎么样了?会不会想我呢?或许,很快就会忘记吧!流浪的小猫,看得风景太多了,哪里还会顾及到我呢!
还是自己的小窝舒服,即使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但我喜欢它。我在家里闭不出户,赖在小床上三天。病假只剩下一天,我想出去走走。如果流浪猫不是在公司楼下出没的话,我是真想先去找它。
去哪儿好呢?
我不会开车,舍不得在非上班时间搭乘地铁,更别说坐出租车,连公交车都得好好看看是不是一元钱的车费。我喜欢将这些钱省下来,攒得多了,挑个日子买块小蛋糕或是一束花犒劳自己,这是不是生活仪式感?
此时此刻,要去哪儿呢?
说来可笑,我在这座城市马上就要待了十五年,连半座城市都没有逛过来。
幸好亲友这几年没有来打扰我,如果让我当向导,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肯定要扫他们兴。这座城市的景点是什么,我只在本地人的嘴里听到,只在网上的介绍里看到,从没有身临其境。
我站在阳台上向外望去,花红柳绿,蓝天白云,阳光使得我的眼睛无法睁开,抬起左手遮在额前挡了刺眼的光线。我不知道要去哪儿,但又不想辜负这好天气。我的身体需要阳光的滋润,在大自然中活动活动腿脚,放松放松心情,是很有必要的。
其实我的身体真的已经大好了,只是一厢情愿地希望不要那么快好起来。一想到明天就要去上班,面对未知的境况,我的心就慌,但我没有勇气拿起手机向领导请假,我害怕听到的是拙劣的冷笑:“那你就不用来了。”
世事大多是令人无语的!在能笑的日子里一定要放声大笑,要不然哭的时候酝酿不出对等的眼泪……
这么一想,心里有了些许的畅快。出去走走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对着镜子看了自己的脸色,看不出过分的憔悴。我的皮肤本来就白,现在更白了。我将门打开一条缝,对门的马德琳恰巧也开了门。我以为她会抽身返回,没想到她竟对我点头微笑。她穿了一件夸张的露背黑色裹腿长裙,外罩一件薄款浅棕色短衫。短短的乱糟糟的卷发,不像是自己的天然头发;发上别了两个鲜艳的粉色直板发夹。这副模样我见过,那时讶于她的变化。
她变得大方起来,我也就不必扭捏作态。
“嗨。”
她也回应了我:“嗨。你身体好了吗?”
我感到奇怪,她怎么知道我是个病人。我机械般地点头:“嗯,好多了。谢谢!”离得近了,我可以肯定她确实戴着一顶假发。
“不客气!你要出去吗?如果一个病人身体大好的话,是可以出去走走的。总是闷在家里,不利于恢复健康。你要去哪儿呀?”
我语塞,尴尬地咧嘴笑着。转念一想,那天的动静肯定不小,120都来了,同是一层的邻居,怎么会不知道呢。她说我是个应该出去透透气的病人,这就说得通了。
“在小区的小花园走走也很好。”我并不喜欢这个提议。小区的小花园是老者与小朋友的“地盘”,我每次经过那儿的时候,都会快步前行。我与那片热闹格格不入。
电梯的到来,让我俩简短的谈话戛然而止。电梯顺利下行,没有过多楼层的停留。我在心里反复演练了可能会出现的话题,眼睛盯着马德琳的背影,不知道她是否明白她的这身装扮并不适合她。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敲我家门。我们是邻居,应该互相帮助。一人独居,总有些不方便的时候。有事就尽管来寻求帮助。”她忽然转过身来,对我咧嘴一笑。
我点了点头。我的年龄比她大,言谈举止却比她幼稚许多。或许是我敏感,我觉得她是话中有话,似乎对我的现状了如指掌。我猜是因为生病的那天,阵仗比较大,作为对门邻居,她绝不会不知道。就这么一点事,我的脑海里已经翻江倒海的思考了三遍。
“我们邻居多年,却只是点头之交,这会儿说得话比那些年的招呼都多。”她笑起来如同温暖的阳光,像极了她现在的装扮,再不是那个只知道用手推着眼镜的马德琳了。
电梯到了七楼时,进来一只大金毛,它长得真有趣。两只眼睛小小的,好像是两粒绿豆,我猜除了是天生的,还因为毛发的遮挡。它主动向着马德琳凑过去,一会儿低头嗅着,一会儿抬头看着。马德琳很自然地俯身逗弄它,好像老朋友一般。我又想起了流浪猫。
她笑着对我说这狗真是可爱。
我忙点头附和:“嗯,可爱又听话,讨人喜欢。”说完了,我与狗主人对视一笑,突然意识到他不会以为我说的是客套话吧?
马德琳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我,没答话,继续逗那金毛。那狗很亲近她,狗主人立在一侧很尴尬,仿佛是陌生的偷狗者。
电梯到一楼,她潇洒地将手一挥,留了背影偏过脸对我说再见,率先走了出去,那金毛一个劲儿地向前追,狗主人的牵引绳大力拽着它,踉跄着向前奔去,可怜他一把年纪。
两人一狗各有各的去处,而我无处可去。
小区内的小花园枉顾它的名字,只有低低矮矮的灌木丛,看不到姹紫嫣红。木椅上坐着闲聊天的老年人,有人天生大嗓门,家长里短都被旁人听了去,那人也不怕羞,还一脸得意的回答突如其来的疑问,像是宁静的夏夜里讲故事的人。
我听了只言片语,了然无趣。做了深呼吸。我是特别容易感到紧张和焦虑的人,芝麻绿豆的小事情都会焦灼不安,一想到明天要去上班,我的心就发慌。要问慌什么,谁知道呢!
大大小小的孩子绕着圆形花坛奔来跑去,快乐的孩子发出不间断的欢快地笑声,伤心的孩子因为摔跤或落队而大声哭泣;青春期的孩子忙里偷闲,隐没在绿丛里玩儿手机。
我像是停在电线杆上的鸟,扭着脑袋四处探望。马德琳从花园外的灌木丛前走过,这吸引了我的注意。论时间,她应该早就出了小区。我忽然有了一股冲动,跟上去!我的心跳得厉害,悄悄地跟在马德琳的后面,与她保持了不近不远的距离。我的眼神还不错。
马德琳一路走得欢快,我差点跟不上她,但没跟丢。她忽快忽慢,似乎是有意要等我。当我离得远了,她便换了轻盈的步伐;当我离得近了,她便有意加快脚步。我庆幸她没开车,要不然这计划实行不了。
我跟着她上了公交车,这下躲不过去了。她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冲我俏皮地笑,假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忽闪忽闪。我不由自主地坐在她的旁边,脸上露出僵硬的笑。
“这么巧?”
“嗯。”我胡乱的回答,“真巧,早知道就一起走了。”
马德琳将左胳膊搭在车窗窗沿上,左手抚着头,歪了脖子看着我笑:“有好的去处吗?”我也看着她笑:“有!”她点点头,将抚在头上的左手落下来,坐正了身体,脸看向车窗外。
我前面说过了,这座城市的夏天来得晚。已然是立夏,但气候不容许开这么大的车窗,我感到有些冷。马德琳的脸映在车窗上,她的表情被我看得一清二楚。她的眼睛不时瞟着我,是光明正大的,似乎在等着我的主动开口问话,而她,已经准备了很好的说词。
她从车窗的玻璃上看到了我的眼神,便露出了一个带有真诚的笑容,我也对着车窗上的脸回了笑容。我看着我俩的影子落在前方的广告栏上,想象着俩影子在悄悄地对话,内容肯定要比现在有趣。我斜着眼睛瞥见马德琳正小心地关注着我。
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无聊透顶。莫名其妙的跟着平时交集不多的人走了一段路,还要费尽思量与人家搭话,像甩不掉的影子,巴巴地追着人家。我觉得自己越发讨人嫌了,于是佯装要下车,赶忙站起来:“我要下车了。”没站稳,身子随着前行的车子趔趄了几步。
马德琳赶忙扶住了我,冲我善意的微笑着,轻轻说了拜拜。这使我不得不下车。
陌生的环境总使我感到极其的不安,站点上的人匆匆上车,下车的人各有各的去处。我左右观察了宽阔的马路,径直向着对面的一条巷子走去。巷子两边是光秃秃的墙,走进去,别有天地,是一条商业街。
这样的商业街在这座城市有很多个,带着各种各样的原因走向了落寞,它们带着时间的沉淀孤独的存在着。这里失去了热闹与喧哗,多了一份沧桑和厚重;少了一丝华丽妩媚,多了些许宁静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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