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出生9

那么,梦境主人是想让梦境中的角色忏悔,还是被审判?

沈莫思索着,刚想开口,被福先生抢去话头:

“我想起来了……这、这里太可怕了,会让人胡言乱语!”

这位资本家瞪大了眼睛环顾室内。短短一句话内,他面上的神色由平常转为如梦初醒,再变成显而易见的烦躁。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两只肥胖的手各去蹭左右西装裤裤管,频频去瞧会议室的某面墙。

那面墙上嵌有一台平平无奇的倒计时器,以及一台挂钟;挂钟显示的当前时间是十一点半;福先生话音落下,倒计时器上显示出的鲜红数字自发滚动,定在三十分钟,然后开始倒计时。

沈莫仔细地品了下福先生的开场白。

福先生如坐针毡般在椅子上局促地扭动,脸色煞白,却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定住般,没有半分起身乃至夺门而出的意思。

沈莫慢慢地说:“福先生,之前您说我给您行方便,您就给我行方便,租房的话减免租金,买房的话打折,您说的是真心话吗?”

“当然是假的!”福先生眼神惊恐,嘴上却毫无停顿地大叫道,脸颊侧的肉跟着一鼓一鼓,“我糊弄你的,到时候才不会认那什么条子,反正我孩子也要生够了;况且我打听过了,食堂的员工从不会为一个家庭重复服务!”

沈莫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会谈室自带吐真效果。

“在进入会谈室之前,您看起来很淡定。您不记得您曾在会谈室里发生过什么吗?”

“一、一离开食堂就忘了,刚、刚才坐下后才想起来。”

所以,被服务的夫妇离开食堂后,会淡忘在会谈室里的记忆。

这很好解释了,为什么客人们进入会谈室前都和福先生一样心态平和,一出会谈室,脸上就和打翻了调味盘似的。

见福先生再无此前的骄傲,反而有些畏惧模样,沈莫笑笑,心说这倒是挺方便的。他继续发问:“我记得您家里还有个两岁的大儿子和一岁的小儿子,您对大儿子是什么看法?”

跟上了发条的娃娃似的,福先生立即滔滔不绝地给沈莫说了许多。他所说的,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大儿子是他的继承人,他会尽所有心血培养这个儿子。

“培养成什么模样?”

福先生再次给出了一段不嫌赘述的答复,差不多就是,聪明,健康,能守护自己这个老爹打下来的“江山”,不需要有什么道德感,必要时能游走于灰色地带。

“您对二儿子持什么看法?”

福先生继续絮絮叨叨地对沈莫说,他做的是两手准备,大儿子如果养废了,次子就顶上;如果没废,次子就辅佐二儿子;鸡蛋不能同时放进一个篮子。

沈莫淡淡道:“那您此次计划要生的小女儿,您对她有什么期待?”

福先生眼睛下的肉一阵乱跳,咬紧牙关数秒钟,最终还是被扯开了嘴,话音从齿缝里心不甘情不愿地漏出来:

“我还不够有地位,事业做得还不够大,她——我会让她长成一个尤物,像她妈妈那样;她必须能卖个好价钱,以帮扶她的哥哥们。”

“‘儿女双全才是美事’,对吧?”沈莫略带嘲讽地重复福先生之前说过的话,“您妻子也认同您对这三个孩子的规划吗?”

福先生微微瞪大了眼睛,惊诧地反问:“为什么提她?她对孩子的规划难道有什么发言权吗?”

该说意料之中吗?

沈莫在椅子上没有任何阻力地稍微活动了下身体。“好吧,让我们略过这个话题。福先生,我很好奇,您似乎很自信孩子们都会按您的规划成长,您的自信从何而来?因为您是一家之主吗?”

福先生一时间忘记了他的处境,脸上露出一种隐秘的微醺神采。

这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挺胸昂首地大声说:“难道不是我供他们吃穿吗?难道我不是他们最初的榜样吗?难道他们能接触到的环境和人,不是由我决定的吗?”

沈莫高高挑起眉毛,从椅子上站起,侧身左右踱了几步,看看墙上的倒计时器。

“我还有最后三个问题,您可以一起回答。您对和您一起姓福的人怎么看?对姓钟的人怎么看?对姓笛的人怎么看?”他偏头对福先生说。

“这——”福先生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瞬,随即机关枪般脱口而出:“福姓,自己人啊;钟姓和笛姓,都给我们创造财富的家伙,没什么好在意的。”

“我没什么想问的了,”沈莫说,“还有几——嗯?”

倒计时器旁的挂钟显示,此时是十一点五十五分。在沈莫的注视下,显示还剩余约五分钟时间的倒计时器转眼归零,发出尖锐的滴滴声音。

福先生长吁一口气,哆哆嗦嗦地从椅子上起身,丢下一句“你都说问完了,那我走了”,便慌乱地去开会谈室的门。

一声大叫从他嘴里发出。门外站着一个人,是他的妻子福女士。

“你怎么在这里?!”福先生后退一步,受惊地喊出声。

福女士明显补过了一轮妆,甚至还换上了与此前不同的珍珠耳饰和珍珠项链,仍是个容光焕发的美人。她那白皙纤长手轻捂红唇:“后勤部的人把我带来的呀,老公,你怎么了?”

福先生涨红了脸,冲她撒气,嚷嚷了几句“你没眼看么”、“这有什么好问的”,粗鲁地推开她,便气冲冲地甩手离开了。

福女士对沈莫笑笑,娴熟且轻声细语地说不好意思,让他看了笑话。沈莫重新进行了登记,将福女士让进会谈室。

福女士坐下后,神情恍惚几秒钟,啊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她失神地喃喃道,双手不自觉搭在小腹上,“原来这都是第三次了。”

她刚才当众迎着福先生近乎训斥的口吻时没有失态,这会反倒抿抿嘴唇,露出了一点难堪神色。

“您有什么想问的,请吧。”

“我记得您家里有个两岁的大儿子和一岁的小儿子,”沈莫如法炮制,“您对大儿子是什么看法?”

福女士详细地向沈莫介绍了她大儿子的早教情况和健康情况。沈莫又问她对小儿子是什么看法,得到了差不多的回答。

从福女士回答的内容和答话时的神态,沈莫可以看出,福女士对大儿子和小儿子目前的生活状态十分满意。

“我刚才听福先生说了,他对两个儿子各有规划,这些规划您都知道吗?”

福女士点点头。

“您对这些规划有什么看法?”

福女士去摸颈上的珍珠项链,捻动着一颗颗圆润的珍珠,眼神飘忽。“我……我没什么好说的,男主外嘛,大宝和二宝的事情轮不到我说话,我也不懂,我不擅长那些。”

沈莫本想就福女士的话头,问那她擅长什么,想想又觉得这个问题可能成为刻薄的发言,于是转而先不使用问句,只平铺直叙道:“我刚刚问了福先生,关于他对您这胎女儿的规划……小心!”

福女士脖颈上的珍珠项链散落了一地。在沈莫惊讶的注视下,她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里还维持着紧攥的姿势。

“对不起,我刚才不知怎么手往下坠了坠……您继续。”福女士松开握拳的手,手里仅剩的几颗珍珠也四散滚落。

“福先生的原话是,‘我会让她长成最妩媚动人的尤物,她必须能卖个好价钱,以帮扶她的哥哥们’。这件事情您清楚吗?”

福女士扯了扯嘴角,低低说:“我大概……算了,也不和您打马虎眼了,我知道,我清楚。”

“您打算干涉此事吗?直接的或间接的都算,”沈莫说,“干涉您未来这女儿受到的教育,干涉她可能被父亲灌输的思想。”

福女士抚了抚膝盖部位的衣裙,又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她的坐姿标准且优美,立腰、挺直、不沾椅背,落落大方。

然后,这位富家太太坚定地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之前并没对您说谎,我对那孩子的期望,和我丈夫一致。在那个我丈夫期待的方向上,我会教她出落得更完美。”

“……为什么?”

“因为我虽然有不甘心,但是无能为力。我是个已经认命,并且贪图奢靡生活的女人。”

福女士捻起一颗落在她双膝之间的珍珠,举起来,迎着会谈室里的灯光下仔细地看。“您看,这么美丽的珍珠,我单靠自己,是负担不起哪怕一颗的。”

说罢,她丢掉那颗珍珠,摸着小腹冲沈莫说:“而且我也曾是个被卖出过好价钱的尤物,这正是我唯一擅长的事情。”

沈莫沉默了几秒钟。“您嫁给福先生之前,家境还算富裕吗?”

“还可以吧,衣食无忧,”福女士看了看指甲,“毕竟我的父母都姓钟。”

沈莫并不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新讯息感到过分吃惊。“您现在也姓福了,”他说,“您对福姓的人怎么看?”

福女士红唇上勾,扬起艳丽的笑容:“师傅,我们是一群弱肉强食的野兽。”

“您对钟姓的人怎么看?”

“您的客人里有钟姓夫妇吗?您见过他们吗?”福女士说,“您见过漫山遍野的羊群吗?他们就像羊群一样无害。”

“那……笛姓的人?”

“我从未深入接触过任何一个笛姓的人,”福女士略带困惑地露出回忆和思索的神色,但依旧十分有教养地注视着沈莫的眼睛,“我只知道一些道听途说的事情,您想听听吗?”

沈莫摇头:“我没有什么想了解的了,福女士。”

在他话音落下后,倒计时器立即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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