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然真烧了明溪仙子肉身？”
“那还能有假？丘挪亲眼目睹，亲自抓回。”
“丧尽天良，尸体都不放过，好歹毒的心。”
“丘挪抓的？他俩不是道侣？”
“嘿，很快就不是咯。”
……
一阵头晕目眩，连然睁开双眼，脑子快裂开，耳边嗡鸣不断，四周影影绰绰围满了人。嘴巴一张一合，对着她指指点点。
记忆还停留在某不知名仙山冰窟里，灵气充盈的洞府，晶莹剔透的寒冰，珍藏着一具早已断气的女尸。
死者天人之姿，风华绝代，说不嫉妒太虚伪，这女人哪怕没有呼吸简单存在，也能得到她痴狂渴求却求而不得的爱。
那一瞬间，连然只觉怒火冲心，血气翻滚，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别说，丘挪还真铁血无情，对枕边人出手这么狠辣，瞧那血哗哗的。”
“我们一般见他都绕道走。”
“……”连然揉了揉眼眶，日光十分刺眼，眼泪呼呼直流。
石阶下汇聚了各门派的修仙子弟，探头探脑，目光好奇中夹杂着几分怜悯，也有几道若有若无的恶毒藏在其中。
连然似有所感望去。
此时，她正狼狈坐在地上，青色衣裙被剑气划破，堪堪罩住身子，松垮衣领露出脖颈和锁骨，那儿的皮肤又薄又白，挂了好几道血淋淋的刀伤。
提气，掐诀。
丹田处空空荡荡，经脉更无丝毫灵力流转。
心脏顿时狂跳。
我的法力……竟一滴不剩？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又身处吃人的宗门之中，一旦暴露出弱小可攻，很就会被人欺辱而死。
连然不动声色收回手。
暗暗握拳，绝不能被人察觉。
正忧心着，悄悄环顾四周，看清楚身侧所立男子容貌，眸中闪过喜色，一把握住男人的手，语气亲昵且依赖地唤道：“夫君。”
“……”
丘挪身形一顿。
连然疑惑：“夫君？”
面若冰霜的丘挪抽回手臂，瞪了连然一眼，转身恭敬叩拜。
“弟子丘挪，请求师傅恩准，解除我与连然的婚契。”
解除婚契？
连然惊叫：“为，为什么……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
丘挪骤然回头，投来的目光饱含怨恨，像在看杀妻灭子的仇人，不过很快闭目调息，克制冷漠地负手而立。
“连然，从你烧毁明溪仙子肉身起，你我，情断义绝。”
情断义绝？那这么多年……
连然鼻尖酸楚，眼泪积满眼眶。
“与我结婚契后，你变得喜怒无常，性情愈发乖张。欺压同门，抢夺灵宝，偷盗秘籍这等下作事干的越发猖獗，当然，这些我可以忍。”
“但是明溪仙子是我的至交好友，死前对我有恩，你狠心烧毁仙子肉身，丝毫不尊重逝者。连然，我的忍耐也有限度，这次你真的过了。”
我何时毁坏明溪仙子肉身？
连然不服，她想争辩，想要否认，可古怪的事情发生了：身体竟动不了了！
连然愤怒大喊‘明溪仙子肉身不是我烧的！’可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体失去控制，只能五官抽搐的死盯着丘挪。
一股奇怪的意识侵入脑中，眼前出现一块白底金纹的方块格板。
【恶毒炮灰女配连然[觉醒值]：50%】
【杀人诛心系统上载成功，丘挪[杀意值]：93%】
【是否同意解契申请？是/否。】
【宿主觉醒度较低，参考剧情走向，系统自动选择‘是’。】
该死的，是什么是？我要选否，选否！！！
可是没有否定选项。连然在脑中拼命咆哮、反对、怒吼全都无效。
现实恰恰相反——
一阵狂风刮过，连然缓慢站直身体，掩在破碎青裙下的身量无比纤瘦，眼神空洞，宛如被人操控的木偶，除微微颤抖的唇瓣隐秘昭示出不情愿。
只见，她声音沙哑对众人道：“我连然，同意与丘挪解除婚契，从今往后，丘挪与我……除、除了同门之谊，再无干系。”
……
嬉笑嘲讽的人群散去，喧闹彻底消失，石阶陷入沉寂。
脸色惨白的连然愣在原地，失魂落魄看着姻缘炉。
解除婚契需要双方血液浇筑姻缘炉，炉中刻录的厉害符咒发动，强行切断两人嵌合在一起的命咒。
取血时，她的意识与身体对抗，因此匕首划开手心的伤口很深，鲜血依旧滴滴答答落下。
脑中充斥陌生而惊悚的信息，奇妙且诡异，连然懵懵懂懂地猜：想来这就叫做觉醒了。
她不是真实的人，而是小说里为剧情服务，注定死亡的恶毒炮灰女配。
种种往事一闪过儿，真实而梦幻，错乱的认知令人哭笑不得，看来这便是修真界常常挂在嘴边的天道无情。
丘挪目光扫过地面血红水洼，冷声道：“自残吸引不了我的注意。”
呆愣愣的连然闻声转头，散开的目光聚拢，落在丘挪冷峻的面容和泛寒光黑眸上。
自年少相识，这人周身的气质一直都很冷漠。像极魔域地底，黑暗石窟里凝结千年的寒冰，阴冷得可怖。
“婚契已解除，你最好不要言行有亏，如果被我抓到，我不会网开一面。”
连然目光移到他的心口，凝视着那里的半透明的条状物：【丘挪[杀意值]：96%】
真讽刺，解除婚契后，丘挪更想杀她了。
果然是个面冷心更冷的家伙，应该去修炼无情道，随时随地杀妻证道，得法升天。
连然凄然一笑，结契成为道侣三年，没曾想，丘挪这么恨自己。
“咳咳！”
心口一阵抽痛，连然蹙着眉，难受的咳了两声，一段记忆浮现出来。
仙山冰窟，丘挪的剑抵住她的咽喉，原本冷冰冰，对外界纷杂不屑一顾的人正怨毒盯着自己。连然虽怕，却也梗着脖子，硬气与其对视。
对峙良久，丘挪扔掉剑，步履蹒跚走到烧焦的尸体前。脱力跪下，小心翼翼想去触碰焦黑的碎片。
片刻后，眼角划过一滴泪。
呵。怪她太天真。
连然自嘲想：丘挪是有情的，只是那份情谊，自始至终舍不得分我半点儿。
“……你笑什么？”丘挪奇怪问。
连然自小得宗主宠爱，性情嚣张跋扈，受了委屈必定不依不饶，今天却出奇安静，与她讲话也置若罔闻，现在更是莫名其妙的笑了。
而且笑容诡异，嘴巴大大咧开，眼睛堆满泪花，半张脸哭半张脸笑，实在令人不喜。
“夫君，”连然黏腻的叫道，“你亲眼看到我毁掉的明溪仙子肉身？”
丘挪先定了两秒，反应过来，皱眉道：“你还想狡辩？我回到洞府，那里除了你没有别人。”
连然顿感索然无味，自己的记忆有缺失，多说无益，于是抹掉眼角的泪道：“你说是就是吧。”
滴——
【丘挪[杀意值]：97%】
连然要死不活的态度激怒了丘挪。
“不可理喻！”丘挪猛地拽住连然手腕，男人力气很大，几乎将她骨头捏碎。
“你放开我。”连然挣了挣，没成功。
丘挪咬牙切齿，“你毁人肉身却没有半点愧疚和悔恨，简直不可理喻！连然，你要是继续胡作非为，早晚众叛亲离，仇人累如蝇，最后自食恶果，死无葬身之地。”
连然勾唇道：“你不恨我？你不想我死？”
丘挪身躯一震。
瞥见男人眼底闪过的异色，哑然失笑，察言观色多年，她可太了解这人了。
丘挪神色微变，表情不太自在。
这不是被她拆穿阴暗想法后的羞耻，而是暴露后无法抢占先机动手后的悔恨。
毕竟，97%的杀意值一分不减，杀她之心没有改变。
存着这么残忍的心思，却满口仁义道德，这位前道侣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连然收敛心神，施施然转身，挥着手道：“丘挪，我走了，后会无期。”
丘挪：……
惨白惨白的脸，略显蹒跚的脚步，连然捂住胸口，走得并不潇洒，却是第一次感到畅快。
以前，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目送丘挪的背影，希望他能回头，流露对她的哪怕一丝眷恋。
可是从来没有等到。
真的倦了，这次，该轮到她先行一步了。
……
回悠然阁中途。
连然摁住漱漱落泪的眼珠子，她不想哭的，可是不巧眼疾发作，憋不住。
图耳根清净，特意走的僻静小道。
咔嗒一声，一颗石头击中后腰，连然没有灵力护体，加上被丘挪剑伤还来不及治疗，脚下瘫软，直直往前栽倒，多亏扶住刚冒嫩芽的树枝，才堪堪稳住身形。
“呀，不好意思，打歪了。”
翠色竹林中走来一个人，一袭紫衣，笑容可掬，右手一下一下地抛石子玩儿。
偷袭者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弟弟，连决。
后腰阵阵钝痛，连然无法站直，吃力伏靠树枝，墨发抚过瘦削肩骨，更加衬托出其身形薄如纸。
她抬头看向连决，眼角嫣红，泪光闪烁，一副饱受折磨的可怜模样，连决的唇颤了颤，“……你在哭？”
连然没着急回答，而是视线下移，停在男人胸口，盯着那一道幽幽金光。
【连决[杀意值]：93%】
连然倏地笑了，她的弟弟也想杀她。
“姐姐，”连决问，“谁让你哭了？”
一双笑意吟吟眸子，却藏着难以察觉的杀意。
烦躁。
今日实在憋屈，这些男人个比个虚伪。
连然收敛笑容，袍袖重重一挥，打开连决凑过来的脸颊，“滚开！”
连决笑容消失，缓缓站直，定定地看着虚弱的姐姐，眸子泛出危险的光。
“连决，好狗不挡道。”连然身心俱疲，没有精力和他周旋，于是主动撕破脸。
“看来我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连决让出道儿，语调嘲讽，“是丘挪抛弃的你，干嘛冲我发脾气。”
连然嗤笑一声，只想离他远远的，她的灵气微弱，若起纷争，很容易露馅。
刚迈出步子，连决却又截挡。
“我听人说，你见到明溪仙子尸体后就入魔了？”他重新戴上笑容假面，只是笑的幸灾乐祸，“莲华派术法特殊，一旦出现心魔，三年之内要么疯，要么亡。”
连然： “……？”
一股寒意从尾椎爬上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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