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碎玉难圆

“你当真不知廉耻!”

声量在耳边炸开,孟玺只觉胸前一痛,整个人飞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条完美的抛物线,随后重重落地。

孟玺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溢出鲜血,才晃晃然睁开眼睛,晕晕乎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他此时正处在一个圆形的高台上,台下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台子另一端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那少年面容如玉,执剑冷冷看着他,狂风将他的衣袂吹得飒飒作响,显得他像一只狂风中屹立不倒的飞鸟,孤高又清冷。

发生了什么?孟玺的灵魂似乎飘在半空,空白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哪儿?他不是在研究所吗?

少年持剑向他走过来,冷冷吐出两字:“废物。”

“你是……?”孟玺刚吐出两个字,便觉胸腔涌上一股血腥气,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将少年的白衣染得血红。

“孟玺,你欺辱同门、仗势欺人的时候可想到今天?你给师兄下药,预谋强上的时候又想没想过今天?”

什么欺人?什么上?

孟玺刚喷完一口血,脑袋晕晕乎乎,根本没听明白那少年在说什么,他只觉全身上下都在痛,仿佛散架了。

少年见他毫无反应,以为他毫无悔过之心,冷笑一声,“还不知悔改,好,既然师父不亲自动手,那我就帮他清理门户!”说罢提起手中的剑,朝孟玺刺了下去!

“孟然玉,住手!”

孟玺对一切都没有知觉,因为在那少年刺下剑之前,他已然剧痛难耐,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睡梦中,世界凝成一片空白,无数细碎的光斑拼接成阳光、水露、花草、山川河流,景象在他眼前搭建,形成了世界的模样,孟玺置身其中,随着场景变化明白过来。

这宗门名叫清影宗,是修真界声名远扬的剑宗,他穿成了剑宗掌门孟温纶的二徒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孟温纶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孟方琼,小徒弟孟然玉都是剑道一门数一数二的天才。

大弟子孟方琼为人温润有礼,比孟玺大不了几岁,已经踏入了元婴中期,而小弟子孟然玉如今还未及冠,修为竟已经堪堪突破金丹期,一脚踏入元婴期了,这两人并称为剑宗双子星。这大小两个徒弟都是不世出的天才,小小年纪修为高超,剑法奇绝,前些年出山斩无尽崖妖兽,两人并肩而战,配合出神入化,两人剑法都惊艳异常,见者无人不赞叹孟温纶收了两个好徒弟——唯独提到孟玺时沉默不言,最终脸都憋红了也只能说一句“掌门还挺有爱心的”。

被大师兄和小师弟夹在中间的孟玺是个实打实的废物,那两个徒弟有多强,孟玺就有多弱,五岁入门,修行二十年归来仍是筑基期。修为不高也就罢了,他人品还十分低劣恶俗,常常偷盗同门的东西,还恃强凌弱,仗着身份压人。

总的来说,孟玺不是什么好人,他的师父师兄师弟对他早已失望,任他自生自灭了,但原身还是惹出不少岔子,具体都是什么岔子,在台上被一掌击飞的孟玺头脑昏昏沉沉,没看明白,只知道他犯了大事,惹了不该惹的人,被师父关进幽冥门终生紧闭了。

这位不该惹的人就是孟玺同门小师叔,掌门孟温纶的师弟孟砚青,这位小师叔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修为高深莫测,人人见了都要称呼一句“剑尊”,孟玺不知是怎么惹了他,向来情绪波澜不惊的小师叔大怒,在同门师兄弟的殷切期盼下,被关了终生紧闭。

孟玺醒来时正躺在梆硬的木床上,他咯的难受,一翻身,底下的木头板子咯吱咯吱响,他头昏眼花,半晌才搞明白自己的处境,他这是穿越了,还穿到了个万人嫌身上,一想到梦中的场景,他心里就一阵后怕。

幽冥门那地方苦寒肃杀,常有妖兽出没,又没什么食物,这辈子都待在那严冬里,真是没什么活头了。

不知他还有没有机会穿回自己的世界,但穿都穿过来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挣扎着起身,浑身酸痛不已,腹部更是疼痛难耐,撩起衣服一看,青青紫紫一片,看着就触目惊心。

孟玺想起圆台上伤害自己的少年,他昏迷之前似乎听到别人叫那少年“孟然玉”,原来是他那小师弟?

虽然身体活像被针扎了三天三夜,孟玺还是下床,决定去探勘一下情况,为了避免那梦中的结局,他总要做些准备,为自己打算,万一事情还有挽回余地呢?

离开前,他在屋子里环顾一圈,这屋里狭小阴暗,破烂不堪,零散地搁着些残破的家具,放废品收购店都没人要的程度,孟玺有点洁癖,用手帕戳着破木门,吱呀一声,那木门晃晃悠悠开了。

阳光洒到孟玺脸上,他眯了眯眼,待眼睛适应了这光线后,朝外面走去。

清影宗依山傍水,居于深山中,青山绵延几十里,河畔几步便见一条,空气清新,带着芳草的幽香,阳光格外明媚,照在人脸上暖呼呼的,孟玺深深吸了口空气,开始觉得穿越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没有那么糟糕。

远处的溪畔有只小狐狸在喝水,孟玺见它可爱,忙偷偷摸摸上前两步,蹲在小狐狸几步外,这什么天上人间?这不妥妥的5A级景区吗?!

还没待离小狐狸更近一些,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孟玺——你给我离开小白!为了讨好师兄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连宗门里养的灵宠都要伤害!”

那叫声将小狐狸吓得一跳,忙跑着离开了,孟玺也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远方来人。

那人身着道袍,从远处看起来飘飘然,走近一看,孟玺又吓了一跳,别人穿着道袍是飘然欲仙,这位穿上白衣道袍就有些猥琐了,一双三角眼,看孟玺的眼神里充满厌恶,开口就是大嗓门:“看什么看?被师弟打得那一掌好了?好了还不去干活?!”

孟玺在心里劝了自己几句不能以貌取人,虚心问道:“干活?!”

“你装什么装?”那人骂道:“去做饭啊?难不成让小师弟饿死?真不知道你是干什么吃的,干什么什么不行,快点!”

孟玺心里生疑,他好歹也是掌门亲传弟子,虽说是个实打实的废物,但做饭这事怎么也轮不上他吧,再说修士不都能辟谷么,怎么还用人做饭?他试探着开口:“我忘了许多事,师兄是……?”

“忘了?”那三角眼迟疑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又想偷懒是吧,赶紧的,装什么装?!”

这人不肯回答他,孟玺只好忍气吞声,跟着他走,路过的外门弟子叫这三角眼“金生师兄”,孟玺这才知道他的名字。

走过几处精美绝伦的建筑,孟玺好奇道:“这是何地啊?金生师兄。”

金生一听到孟玺这样叫他,不耐道:“别叫我师兄,恶心——这是小师弟和大师兄的住址,别告诉我你忘了。”他意有所指地嘲笑道:“你可是没少到这儿来呢。”

孟玺没听明白他打的哑谜,也没理会,自顾自左看右看,金生见孟玺没搭理他的挑衅,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这清幽雅致的建筑跟他那陋室简直不能比,孟玺纳了闷,他在宗门里这么令人生厌吗?连个像样的居所都没有。

到了一处建筑,上头写着三个大字——食鼎阁,金生不耐烦地看着他:“快点吧,师弟们等的久了。”

孟玺不明所以,“我要干什么?和我一起做事的其他师兄弟呢?”

闻言,金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啊,负责未辟谷的师兄弟饮食的从头到尾的都是你一个人啊,你犯了事,掌事的大师兄特意对你做出的处罚,现在就忘了?”

“生火做饭,别磨蹭了。”说完就离开了。

孟玺愣在原地片刻,他负责生火做饭?据他所知,宗门里一定有专门负责饮食的童子,哪里用得到门生做饭?他好歹是亲传弟子,这帮外门弟子就肆无忌惮地欺辱他,这倒有些他意料以外了。

他走进门,烟熏火燎的黑烟扑面而来,孟玺忙用帕子掩住口鼻,定睛一看,一个童子模样的男孩正捏着鼻子蹲在灶台前生火,回身见到孟玺一愣,粗声喝道:“来了怎么不说话?”

他将手上的大蒲扇丢到孟玺手里,站起身往外走:“赶紧干活啊,愣着干什么?菜已经切好了,真是麻烦。”

童子站在门口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粗鄙的眼神打量着孟玺:“不就是被然玉师兄打了一下吗?还倒地不起了,这几天都是我替你干的活!”

孟玺听明白了,通常都是他独自一人承包厨房的所有活,他昏迷这两天,是这小童子被迫替他干活,于是心生不忿,找孟玺麻烦呢。

孟玺打量了一下这厨房内的陈设,回头一看童子还未走,他问:“小师弟怎么还不走?”

那小童子一听这称呼脸都皱起来了,“你叫谁呢?我是负责看管你的,你以为我想待在这儿?”

孟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试探道:“我一觉醒来忘记不少事,许是脑子伤到了,能问小师弟……你点事吗?”

“问。”童子冷声道。

“我身上这伤,是因何而来啊?”

那小童子打量他好些眼,见孟玺神色诚恳,确实不像在装蒜,勉强回答道:“还不是你惹到大师兄了,大师兄和小师弟情同手足,小师弟替他出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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