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之上,烟霞缭绕,远山含黛,近水如镜,嫣红的桃花衬着粉白的杏花,偶有鸟鸣声声,翠柳轻摇,细语着千年的风霜雪月。
“你来追我啊!”
“你跑慢点。”
两个小孩在河堤边撒欢儿地跑,追逐嬉戏,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跑得累了,俩人喘着粗气,就地一坐。阿诚捡起脚边的小石头,往河水里一抛,水面溅起水花,漾起一圈圈涟漪。小幺不甘示弱,也捡起一块石头,使出吃奶的劲儿,嗖地一下,扔得老远,石头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哈哈,还是我扔得更远些呢!”小幺得意地笑。
不远处,乌云层层叠叠将蔚蓝的苍穹尽数吞噬,狂风怒吼着,肆意地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把它们抛向半空,漫天飞舞。
一位妇人扯着嗓子,朝着河堤方向大喊:“小诚啊!眼看就要下雨了,你俩赶紧给我回来,别在外头瞎晃悠了!”“好嘞,娘!我们这就回!”小诚的回应随风飘来。妇人一听,心里稍安,连忙转身,火急火燎地去收那些晒在外面的衣物。
雷声轰鸣,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雨水落在屋顶,顺着屋檐倾泄而下,如鼓点般密集敲击着地面。雨越下越猛,河流水势湍急,夹杂着泥沙和碎石,滚滚上前。河堤不堪重负,轰然崩塌,霎时间,浊浪滔天,吞噬了周围的田畴村舍。
“不好了,河堤塌了,河堤塌了!”有人惊恐地大喊。
“快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人们惊慌失措,纷纷四散奔逃。
大雨停歇之后,昔日炊烟袅袅的村落此时已成汪洋,一片残垣断壁漂浮,到处都是残破的墙壁和漂浮的碎片,四处都是震天的哭声,让人心痛不已。河堤之下,哀号声此起彼伏,死者横陈,生者泣血。一位妇人紧紧抱着她孩子的冰冷尸体,声嘶力竭地哭着:“小诚!幺儿!都怪我没有看好你们,都怪我没有看好你们,如果我能早一点把你们叫回来……”
俞府。
“河堤崩塌,无数百姓受难,你们这群人是如何当差的?此事拖延至今,到现在还没解决!”俞鸿祯愤怒至极,一把抓起桌上的图纸,狠狠地扔向面前的守卫,“你们这群废物,平日里拿着朝廷的俸禄,却连河堤都守不住!如今出了这等大事,你让我怎么向百姓交代,怎么向朝廷交代!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纸张在空中飞舞,最终散落在守卫的脸上,他们吓得浑身发抖,低着头不敢直视都尉的眼睛,只能默默地退了出去。
俞茵听到里面的吵闹声,看着从书房退出来的守卫,正要进去查看,却被母亲拦住了。“哎,茵儿,你别去。”
“娘,我不去安慰爹爹怎么行呢?”
“让你爹自己冷静一下吧,河堤崩塌可不是小事,他也想不出办法来解决,皇上还给他施加压力。让他一个人待会儿,现在他心里肯定很难过。”容氏轻声劝慰。
俞茵闻言,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还是听从了母亲的话。身子一转,随即对着身边的丫鬟纯儿吩咐道:“纯儿,待会帮我把书房里池州的河流地图拿来送到我房间里。”
月亮高悬,洒下柔和的银灰,星星点点像是镶嵌的宝石,夜风穿堂而过,带着一丝凉意和淡淡的花香。整个王府都熄了烛火,陷入一片静谧之中,唯独俞茵的房间,烛光明亮。
俞茵看着池州的河流地图,眉头微微蹙起,思索片刻,她伸手拿起一旁的空白图纸,开始画了起来。她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窗外的夜色也渐渐淡去,天空开始泛起了鱼肚白。直至天边露出一丝曙光,她才终于完成了手中的图纸。看着眼前的图纸,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时,纯儿轻轻地推开房门,一眼便瞧见了伏在桌案边的俞茵,心疼地问道:“小姐,您这一晚上都没合眼吧?”俞茵嘴角噙着笑,“瞧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梳洗打扮一番,我得去见爹爹呢。”
铜镜前,俞茵换上了一袭浅粉色的花缎襜褕,下摆的襦裙轻摆,腰间系着的绣金花卉纹样腰带,踩着一双色乳烟缎攒珠小靴,在房间里转悠了几圈,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她拿起桌上的图纸,提起裙摆,朝着爹爹的书房走去。
虽说时辰尚早,俞鸿祯却已端坐在书房之中,审阅着文书。河堤坍塌一事,让他心中难安。这时,俞府的一名下人端着茶水,来到了书房门口,正欲敲门进去,却被俞茵拦下,“还是我亲自来送吧。”“是,小姐。”下人闻言,恭敬地退了下去。
俞茵推开房门,看向父亲,只是他披了件锦袍,腰际束以金带,双鬓微霜,眉下是深邃的朗目,目光落在眼前的史籍上,一副愁容,心中似在盘算着什么。
她粲然一笑:“爹爹,你那么忙,喝点茶,休息一下吧。”俞父闻言,抬眸看着端茶进来的女儿,眉头舒展开来,“哈哈,茵儿来了啊,快来快来,爹爹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俞茵将茶水放下,目光落在了摊开的池州地图上。俞父指着地图上的长河,缓缓开口:“茵儿,你还记得这条长河吗?当年爹爹升任为河堤都尉,负责管理这条河时,经常带你来这里玩。那时候你还那么小,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俞茵听着爹爹的话,眉眼弯弯,言笑晏晏:“我记得,爹爹当时还教我背过《陂渠志》呢。我还能再背出来那段最著名的治河三策。‘上策:徙齐州之民当水冲者,决长兴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中策:多穿漕渠于齐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杀水怒。’下策……下策……”(基于现实进行虚构的书籍)
他回头看向俞茵,而后爽朗一笑接着俞茵的话往下讲,“下策:缮完故堤,增卑倍薄。”
“对,是这个。还是爹爹记性好,我又给忘了。”
“唉,再怎么熟记此书,也总觉得书上学来的东西不够用,治河之道,并非易事啊。”俞父的脸上满是愁容。俞茵见状,轻声问道:“爹爹,可是在为治河的事情烦心?”
俞父长叹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朝中上下,对于治河之策,皆是众说纷纭。诸臣先是主张疏通河道,后又坚持加固河堤,防止洪水冲破。各执一词,难达成一致,致使治河之事迟迟不得推进。眼见得治河之期将近,沿岸百姓眷恋故土,不愿迁离至安全之界外,致使治水工事受阻。朝中诸臣,竟无一能献良策以解治河之困。我身为河堤都尉肩负重责大任,皇上又屡屡催促,命令我缩减工时,早日峻工。现在,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话音刚落,他再次低下头,盯着手中的图纸,不由得长叹了一声。俞茵闻言,只是沉吟片刻,忽而眸光一闪,计上心来,“女儿这里倒有一计,或许可解爹爹心中之忧。”
俞父抬眼望去,只见俞茵拿出了自己绘制一晚上的图纸,“治河筑坝之初,必先洞悉河流脉络,明晰其流向,犹如兵家之战前,必探敌情之虚实,方能谋定而后动,制胜千里。继而,加强河堤,河堤是防洪坚固的壁垒,倘若基石不固,那么洪水肆虐也难以抵御。再者,河道疏通,犹如血脉流畅,唯有河道畅通无阻,方能令河水长流。如此下来,纵使洪水滔天,河堤亦能屹立不倒。”
俞父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好!”但随即话锋一转,“只是那些百姓……”俞茵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爹爹何不以情动人,言明利害,使百姓知其迁居之益,既可保安居乐业,又可免遭水患之苦?”
俞父听后,高兴得一拍桌子,“妙计!此计真是太妙了!快,我这就去行动。”看着父亲高兴的样子,俞茵倒是感到一丝轻松。
次日,俞父召聚百姓,恳切陈说迁居线外之利,百姓终悟,应允迁居。随后,治水工程顺利启动。俞父亲自率领工匠、士兵与百姓,沿河详察,记录数据,绘制地图。据此,加固河堤,增强防洪,疏通河道,恢复通畅,并建防洪体系,以御洪灾。
治河修坝的壮举完成后,池州上下都对河堤都尉俞鸿祯敬佩不已,纷纷传颂他治河的丰功伟绩,人皆称颂其治水之功,犹如古之大禹,功垂青史。得知此事,皇帝龙颜大悦,特意颁发圣旨,对俞府加以隆恩厚赏,并在圣旨中对俞鸿祯的才华赞誉有加,称其为治河界之翘楚,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俞府因治水之功,荣耀加身,俞鸿祯心中喜悦难掩,对俞茵更是疼爱有加,特命府中上下,筹备盛宴,以庆此刻。
俞府里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把整个府邸映照得如同白昼。宾客们络绎不绝,纷纷前来道贺,堂前堂后挤满了人。悠扬的丝竹之音在空中飘荡,袅袅不绝。宴席上,佳肴美酒琳琅满目,香气扑鼻,让人垂涎欲滴。
俞鸿祯站在堂前,笑容满面地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宾客,举杯畅饮。
俞茵倒是一脸正色,“爹爹,这么招摇的大摆宴席,会不会不太好啊?”俞鸿祯听了,哈哈大笑,他的脸颊微微泛红,显然是已经有些上头了,他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哎呀,这不过是为了好好庆祝一番嘛!”说完,他还得意地笑了笑。容氏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女,心里满是温柔。
她搀扶着俞鸿祯,以防他站立不稳,又转头看向俞茵,轻声细语地说道:“茵儿啊,你爹今日高兴,李王府的王爷又非要与他喝上几杯,恐怕还得再耽误一会儿。时候不早了,你先回房去歇着吧。”
俞茵闻言,微微颔首,“好的,娘,那我先走了。您一会儿可得帮我拦着点爹爹,别让他喝得太多了。”容氏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吧,茵儿,我会好好看着他的。”说完,她轻轻拍了拍俞茵的肩膀,让她放心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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