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国师进殿——”
余初晏登上高高的台阶,两侧皆是注视着她的月凰官员。
她们压低声音议论纷纷,在余初晏视线扫过去时又噤了声。
踏入金銮殿,余初晏一眼便看见了高高端坐于上首的女人,月凰皇帝沈知意。
她虽年过花甲,却并不显老,岁月似乎格外偏爱她。她并不强壮,相反很精瘦,黑金色的龙袍仿佛天生就该属于她。
精神矍铄的双眼与余初晏隔着大殿对视上,那双眼睛并不锐利,眼底一片平静,如同草原广袤的夜空般深不可测。
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余初晏顶着帝王的打量,信步向前,直到大殿中心才并手行了一礼。
并非跪礼,不行跪礼也是她的条件之一。
“见过月凰陛下。”她的语气不亢不卑,行了礼便抬起头。
皇帝并未生气,还笑了一声,“走近些,让朕瞧瞧。”
余初晏拿不准皇帝的脾性,轻转头与沈战天对上视线,后者微微颔首。
余初晏抬脚一直走到台阶下,皇帝犹觉不够,招手让她上来。
一旁的内侍欲言又止,皇帝却摆摆手,“她若想对朕不利,站在殿外就能出手。”
待余初晏走到她跟前,皇帝笑意反而淡了些,她细细注视着余初晏,道:“当年无霜拒绝了先皇许下的国师之位,谁曾想五十年后的今日,她的徒弟却成了月凰国师。”
余初晏不知上一辈的恩怨,总归当年师尊选择了青渊,而非月凰。
她谨慎地没有开口,既然选择成为月凰国师,她还是不要与统治者关系弄得太僵比较好。
见她不说话,皇帝有些索然,向后倚靠在龙椅上,“你提的条件朕已应允,仅有一点,若是两国交战时对方以邪师伤月凰将士子民,尔为国师必须出手相助。”
说实话余初晏没想到月凰皇帝这么好说话,她以为还要再谈谈。
只能归咎了龙脉给予她那缕光环,连月凰陛下都不自觉对她产生信任。
她轻点头,“这是自然,不为国师,我也会想方设法除尽邪师,断不能让他们肆意作恶。”
皇帝点头,仿佛一瞬间变得疲惫无力,她朝余初晏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去。
内侍紧随她的旨意,高声唱道:“退朝!”
余初晏目送她离去,心中对沈战天所说陛下身体不如以往有了考量。
殿中众臣陆陆续续散开,唯有沈战天一直在台阶下等着余初晏。
“仙师……不对今日起便要称您为国师大人了。”沈战天虽然口说尊称,但语气更多是友人间的亲昵,“初次上朝感觉如何?”
余初晏斜她一眼,不想跟她说话。
沈战天也不恼,兴冲冲拉着她去见几位重臣,“国师上任,合该开坛祭天。钦天监算过日子,选在五月初四,紧接着端午。”
“先带你见见几个负责此事的官员,你若有何要求都可以与她们提——国师府就在东宫旁,你是要入住亦或是继续住大母那边?”
余初晏怀疑她假公济私,不然国师府为何会在太子东宫旁边。
刚出殿门便有几名官员拦住沈战天,虽与沈战天说话,那目光却时不时往余初晏身上瞄。
余初晏不知月凰官员品级,只瞧着她们衣前绣着各类禽鸟。
“国师大人倒是年轻。”官员终于按捺不住将话题引到余初晏身上。
余初晏没搭腔,反倒是沈战天怕人因为童颜看轻她,道:“修仙之人容颜常驻,国师大人瞧着年轻,实际已阅历数载春秋,练达持重,与各位大人比之相差无几。”
余初晏:“……我方双十有二。”
哪有跟这些大臣们差不多年龄,沈战天会不会说话。
沈战天噎了一下,其他人眼中的不可置信快要溢出来。
有人打着哈哈转移话题,“听闻国师仅用一舞便破除了安城诅咒,我等心驰神往,不知祭天时可有幸见识到国师大人一舞。”
余初晏抿唇,也没拒绝,“有机会的话。”
几人边走边说,余初晏原以为这些人知道她年龄会看轻她,到底抵不过光环的影响吗。
而且她觉得众人对她更热情了几分,明里暗里打听她的喜好。
让余初晏回想起她生辰那晚。
在沈战天陪同下,余初晏又见过丞相等人,这些朝中栋梁对待她不咸不淡,态度挑不出错,但更流于表面。
显然还在观察她。
余初晏更喜欢她们的态度,不至于过分热情,又带着足够的尊重。
众臣还有要务在身,短暂寒暄后,沈战天领着余初晏去了国师府。
-
沈战天准备的国师府虽不及青渊那座,面积也不小了,自带一所精心设计的花园。与皇宫、东宫都仅有一墙之隔。
府上早已配备管家、僮仆、侍卫,沈战天将一叠合约交由她时,余初晏蹙眉,她并不喜欢府上这么多人。
沈战天看出她的不喜,“月凰除了皇宫没有虏籍,家佣唯有长短工之分,你若不喜直接解雇她们便是了。”
说罢她又招来两名年轻的暗卫,“按照约定,她们是你的人了,至于名讳全凭国师喜欢。”
两名暗卫都是久经风霜之辈,从太子身边转至陌生的国师身边还有些不服,心觉大材小用了些。
不过服从命令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对太子的安排颇有微词,两人按捺住情绪,半跪于余初晏身前。
余初晏一眼就看出她们强大的实力与暗藏的不满,她并不在意,只需要这两人能执行她的命令即可,这也是条件之一。
她早就计划组建自己的势力,能让她像几位太子那般迅速获得各处情报。
成为国师是一个契机,月凰答应不干涉她甚至为她提供便利。
至于剩下的成员,余初晏早有打算。
沈战天又陪她召见了府上所有人,说多也不多,唯有三十余人而已,太子东宫光下人就有数百人。
管家姚丹是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曾伺候过长帝姬。
长帝姬早些年逝世了,也未有女儿继承爵位,姚丹便一直闲置于王府,这回主动请命管理国师府。
余初晏对她的谈吐言行还算满意,放心地将事情全权交给她了。
国师府上的事告一段落,余初晏提起三日后她将前往草原,一日后回来。
沈战天先是困惑,草原离此近千里,虽说快马加鞭三日也能抵达,余初晏现在不出发也太赶了吧。
知晓余初晏仅需一个符咒便能往返,她恍然,忽然问道:“所以早些日子凤城一事……”
“是我。”余初晏大大方方承认,“我和韩家有些小恩怨。”
烧了人家百年祖宅,逼得人家倾尽家产布下追杀令,怎么看都不是小恩怨吧,沈战天腹诽。
幸好月凰不会与仙师为敌,幸好余初晏现在是月凰国师。
沈战天还有其他事,提出了告辞,余初晏随意挥挥手,“殿下再见。”
“这些日子天都估计不少人会向你递拜帖,你若是不想见推了便是。”沈战天临走还不放心地念叨她,“你是国师,完全可以拒绝任何人。”
余初晏了解地点头,她本来也不打算见其他人。
走到门口沈战天又停下脚步,迟疑问道:“你——当真只有二十二?”
余初晏:“真的!”
沈战天碎碎念着“年轻点好啊,年轻才好,幸好年轻……”,带着她的人逐渐远去。
留下莫名其妙的余初晏,沈战天到底什么毛病。
-
前往草原的前一日,余初晏重返平城。
平城正在重建中,因着免税三年,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周边人。
比起余初晏上一次来,好歹有了些活人气。
朝廷派下来的县令才刚抵达不久,目前还是那位余初晏只听过名字的王将军在管理。
这次余初晏来是为了赴另一群人的约。
她在那些人居住的大院中耐心等了会,直到正午,一群年轻女孩才说说笑笑地回到家中。
打开门见到院中人,为首的女孩惊叫一声。
她身后的人问:“怎么了?”走进看到余初晏也失了声。
队伍最后的安太妃安漪从人群中挤出,淡然地行礼,“王妃,许久不见。”
余初晏朝她颔首,“堵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啊。”
仿佛她才是此间的主人。
其他女孩慢吞吞挪进来,有些忤余初晏,虽然后者救过她们一命。
反倒是年纪大些的对余初晏很友好,见到她满是高兴。
安漪留在院中给余初晏作陪,其他人各自做事。
这个院落虽大,住二十多个女人还是有些挤了。
安漪没问余初晏如何知晓她们在这,余初晏也没问她们这短暂的一个多月经历了什么。
“王妃近来可好?”
“不用叫我王妃了,我和谢昀宸没关系。”硬要说仇人关系差不多。
有人端来茶水,是这个季节的嫩叶,还未炒制过,带着特殊的清香。
“我来是为了问你,当然你们其他人要一起也行。”余初晏道,“你要跟我吗?”
“妾身一介女流……”
余初晏打断她,“你都身处月凰了,就不要说这种自贬的话。”
安漪清浅一笑,站起来服了服身,“妾身说过这条命是您的,原先妾身还以为您脱离不了谢氏。今日如此只要您一句话,愿为您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就不必了。”余初晏余光瞥过屋里屋外竖着耳朵旁听的其他人,“你们呢?”
有胆子大些的探着脑袋问:“您要我们做什么?为奴为婢就算了。”
“阿萱!”安漪呵斥了一声。
阿萱没有被吓退,继续说:“本来就是,我们如今靠自己也能活下去!让我去给人当奴婢,那我宁可换个方式偿还大人恩情!”
不少人附和她,这些女子虽然自幼被养在闺阁里,但一朝巨变,加上这段时间的颠沛流离早让她们心境发生了改变。
父兄再依靠不得,唯有靠自己才有出路。
她要这么多奴婢做什么,余初晏心中无语,不过也好,她不需要一些没思想没主见的下属。
“想复仇吗?”余初晏仅仅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陷入沉默。
院中一片死寂,很快有人打破沉寂,年轻的女子红着眼道:“你说复仇就复仇,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们的仇人是谁?”
“忘了自我介绍。”余初晏这时觉得刚应下的头衔也不是完全无用,“我是月凰国师。”
她听到一阵倒吸凉气声,坐在她对面的安漪也微微变了脸色。
余初晏继续往下说,“我希望你们成为我的眼、我的耳、我的手、我的代行者,替我做一些我不能做的事。而我答应替你们报仇,覆灭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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