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顾媛初遇池瑜那日是在松下学宫的那棵参天青松下,彼时她因犯了错正被夫子罚了禁闭连抄了几天的学经,正是十几岁的好动年纪,她又哪里坐得住,终是趁书童不备翻上了墙头。

可人若是不走运,便是喝凉水都塞牙。刚骑上墙头,还没等喘口气,便瞧见树下一青一白两个身影,听见这边动静,那两个人转过头,

“顾二!你!你,歪才!”夫子常柏大喝一声,气的山羊胡子都在抖动。

突如其来的一声吓的顾媛一个没骑稳,双手不断地摆动调整平衡,可还是摔下了墙头,

一时天旋地转,顾媛只觉的眼前冒着不少金星。

而她就在这星星点点的光亮里对上了一双眸子,霎时间似是寒潭秋照水,眸色粼粼远胜星光。

“郡主,没事吧”其声如金玉相击,顾媛抬眼看着声音的主人,那人逆着光,一袭白衣,恍如谪仙。

她竟无端的想到了那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她先前在话本里读到这一句只觉得扯淡,又是松又是玉的,世间哪有这般的的人,如今顾媛只是自己目光短浅,未觉乾坤大,未揽盛世颜。

少年人目光灼灼,可眸色却清亮,紧盯自己,人觉不出半分的不适。

浅浅报以一笑,池瑜弯腰施礼:“下官池瑜拜见郡主,皇后娘娘怜郡主学业繁重,特令我为伴读,以解郡主伏案之苦。”

只这一句,便冲淡顾媛刚才所有的好感,一想到何瑛那个老妖婆,顾媛便牙根痒。这般一个玉人却与何瑛搅合在了一起,如今来此也不知是伴读还是监视。

池瑜?哦,原来就是她啊!池氏,百年世家了啊。呵呵。

可还未等她细想便听到常柏夫子的质问:“我让郡主抄完学经才可出门,郡主今日如此怕是已经抄完了吧?”

“这,这,快了,只是,奥!对了,只是我昨夜梦见了母妃,她病的很重,,母女连心,,我害怕,夫子不是说,我朝以孝治天下...”顾媛想着竟真的像模像样的红了眼眶,

如果不是上到太子,下到东宫狸奴已经在她嘴里都病了个遍,或许常柏真会被她骗了去。

常柏一听这话自然不信,左手手捋着胡子,右手摘下了别在腰间的戒尺。顾媛知道这是她挨戒尺的前兆,夫子下一句就应该是,把手伸出来。

顾媛有些害怕的闭上眼,等待着既定的命运,可响起的却是池瑜的声音:“前日太子妃入宫陪伴皇后,许是回去的路上着了凉,患了风寒,”

“什么叫回去的路上着了凉?”

池瑜还未说完顾媛便急急的打断:“我看八成是何瑛那个老妖婆,,”

“郡主慎言!”眼见顾媛开始口无遮拦起来,常柏连忙制止“既是真的,那我便给你几日假,回京探望。”

接着就对池瑜点头道:“有劳池尚宫陪同了。”

“无妨。”池鱼作揖回礼,还未直起身,便被顾媛拉着向外跑去。

顾媛掌心的温热,一点点的通过两人牵连的双手伸进来渗进来,让池瑜的心里生出了一些异样,正想将手抽出来。

顾媛似乎是察觉到了,回头看她:“怎么了?”

一双眼睛灿若星子,像是揉进了满天的星光,烫的池瑜忙移开了视线 “我的马车就在外面,郡主快些走吧。”

日光沉沉,漫天霞光洒下,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

出了学宫,就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一个身着暗青色劲装的女子抱剑斜倚在一旁,见池瑜出来躬身道:“小姐。”

以女子做护卫的并不多见 ,顾媛不免多瞧了几眼,那女子看起来年岁并不大,冷着一张脸,看向自己是隐隐带着杀意,顾媛也只当是自己肆意打量冒犯了她,便收回眼神,先进了马车里。

顾媛甫一进去就被马车里的陈列惊住,金丝楠木的案几摆着一套紫砂壶,鎏金博山炉里金颜香娉娉袅袅的升起。

这些世家一到受灾募捐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穷,可私底下却是各个好比石崇、王凯斗富不止。

“怎么了?”见顾媛僵直在马车外不动,池瑜有些奇怪。

“无事。”顾媛进入马车坐在次座。

“素节,走吧。”

“是。”

夕阳西斜,一辆马车渐渐向远处驶去。

马车之中只有池瑜和顾媛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顾媛只能将头探出窗外,却瞧见愈加荒芜的景象。

“停车!不对!这不是回京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顾媛一把拽过池瑜的衣领,在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时扯下池瑜头上的玉簪抵上她的脖颈。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母妃到底怎么了?”

“臣为郡主解忧啊,太子妃一切安好,身体康健并未病痛。”

池瑜被玉簪抵着,却并无任何畏惧之意,反而含笑直视着对方。那眼神活像是一只猫看着被反复玩弄的耗子,直盯得顾媛心里发毛。

“臣刚刚只是替郡主,,圆~谎~。”眼神压人,话里也带钩子。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来时带了一封太子妃的书信,就在案几的抽屉里,郡主信与不信一看便知。”

“你拿来给我。”

木黄的信封递过,顾媛却并没有接过来的打算,池瑜只能自己打开,让顾媛就着自己的手看。

看到母妃在信中报过平安,以及信尾有些崎岖的红章印,顾媛的眉头才渐渐舒展。

那盖章的玉章是顾媛先前送给太子妃的生辰礼,虽是刻了许久可成品实在丑陋,甚至顾媛觉得若是那玉料知道自己会被雕成这样怕是宁愿烂在石堆里吧,可太子妃却非常喜欢这枚玉章,自此每一封家书她都要盖上这枚章印。

“那你为何要带引我出来?”顾媛心中还是有些不解。

“刚过秋收,山下会开多国集市,郡主抄了那么久的学经,想必是闷了。”池瑜边说边向顾媛凑近,越过薄薄的信纸两人的呼吸都几乎交织到一起。

“我带郡主去散散心。”这句话几乎是趴在了顾媛耳边说。

顾媛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十分不妥,自己几乎和池瑜贴在一起,她白皙的脖颈被玉簪抵着沁出了点点血迹,衣袍也被自己扯的半开,原本紧张的气氛竟生出几分旖旎。

顾媛忙松开池瑜“抱歉,是我得罪了。不过我可没有那种癖好。”

池瑜得以挣开桎梏,淡然的理着被弄乱的衣襟,听见这幅说辞,抬眼看着顾媛“正襟危坐”的君子模样,不免心生逗弄:“是吗?可是——我有。”

这话带着调笑顾媛自然是不信的,要说自己身边这池尚宫那可堪是世间女子,啊不对,是士子之表率,自幼天资聪颖,君子端方。同样是十几岁的年纪,她已然做到了中宫的尚宫令。

原以为和她那个丞相爹一样是个认死理的,没想到初见她竟因自己扯了谎。

“素来听闻池尚宫品行端正,却不想竟也会,撒谎。”

“我来时受贤合郡主顾娴所托,她说您向她说过多次,想看看五国汇市的场景,只是京都路远,便托我代劳。”

听到顾娴的名字顾媛渐渐放松了下来:“还是堂姐疼我。”

“可是你同她怎会相识?”也不怪顾媛好奇,只是自己那堂姐贤合郡主实在是不像话,年少时日日走鸡斗狗,如今日渐年长及笄竟穿起男装出入风月之地,着实让祁王夫妇十分头疼。

若说池瑜是同龄人的表率,那顾娴就是一个妥妥的反面例子。顾媛实在想不到这几乎云泥之别的两人会有交集。

“几个月前,受祁王所托同贤合郡主一起在太学受太傅教诲。”

听到这顾媛心下了然,自己那堂姐天天和那些纨绔混在一起,行迹放浪。二叔将池瑜放在堂姐身边,估计是想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池瑜这块美玉伴着,顾娴能学着点好。

不过如今顾媛心中有个更大的问题:“能得池尚宫相伴,想必堂姐定是受益匪浅,只是池尚宫怎的又突然成了我的伴读?”

想着日后日日都要受池瑜监管,顾媛心中不禁痛骂顾娴,怎地就将这尊大佛请到自己这来了!

“这——”池瑜有些顿住了,一时竟不知从何讲起,似是无法启口。

正想着就听到马车外传来素节的声音“主子,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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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辞渊
连载中陆十二6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