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萧牧河,就是今日朝拜了。
长极殿外,萧牧河与东方氏拾阶而上,携手走到太极殿中,因三年丧期未满,故而照例要挂的红灯笼和红绸一概都没,只是简单搞了个过场。
即便如此,萧牧河嘴边一直带着几分笑意,眼睛也是笑眯眯的,就算罗里吧嗦说了许久场面话也不见疲态,看起来和平日里的样子大相径庭,他身边的东方姮音在这样的大场面,还是落落大方,没有丝毫慌乱,确实叫人刮目相看。
虽然出身差了些,但也担得起王妃这个头衔,反正就算老王爷在,光是他能成亲,就能给他高兴的够呛。
皇族家事,百官没几个到的,谢灵仙如今是丞相,其实和之前没什么差别,只是更忙碌了些,但因为在鸾阁没构建好之前,她还帮忙管着六尚局,故而也得到场。
她安安静静站在女官前面,依旧是白衣官袍,极为显眼。
景宁元年,她的官服后摆还是绣着玄鸟图纹,现在官位上去了,改成了青鸾。
在古籍中,青鸾是伴西王母左右的神鸟,也是西王母的信使,后来常常被描述成女性神仙坐骑。这样的祥瑞,作为女相服饰再合适不过了。
谢灵仙身前的裙摆上,是我特意命人去姑苏采景,粼粼湖光上莲影绰约朦胧,取的雾蓝为主色,搭配她这一身白袍再合适不过,庄严又不失灵动。
也不是没人说过谢灵仙以色侍君,可是他们也不自己照镜子瞧一瞧,难道这年头什么人都能靠色相了吗,若说谢灵仙是十分,这些人充其量给个二三罢辽。
谢灵仙也这么望着我,偏偏我就喜欢她这样直勾勾看我,叫人怎么都不觉得腻烦,真想让萧牧河这家伙快点,我想赶紧拉着谢灵仙回殿内说说话,否则隔这么远,我也只能看着了。
繁琐的朝拜结束后,我们这帮人从长极殿又回到了太极殿,短暂的一段路程里,谢灵仙主动提出让东方姮音在长安逗留些时日。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我还颇为自得,选择在春试前把这亲事昭告天下,也是为了暗示我对于寒门的态度,让整日吵得不卡开交的朝臣安生些。
谢灵仙如此说,也是来帮衬我。
我自然心中欢喜。
东方姮音穿着命妇服制,看起来比她原本的年纪大一些,但是在谢灵仙和她搭话时,脸上闪过的惊诧欣喜,让她看起来还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她看了一眼萧牧河,谢过丞相的盛情邀请,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
可是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谢灵仙看着东方姮音的眼神比旁人要热切三分。
我应付着跟在后面的女官,眼神落在了萧牧河身上,以免不自觉地盯着谢灵仙,她察觉到我有些不对劲,时不时侧目瞧我一眼,神色有些许疑惑,萧牧河被我盯的有些发毛,可是也不敢抬头直视我,还没走到殿门前,我都觉得他后背都抻直得有些僵硬。
可谢灵仙之前也和东方姮音没什么交集,难道是因为东方氏祖宗和谢家有姻亲,想来也不至于因此对她多加注意吧。
我在心中思忖半晌,没能想出一个所以然,干脆将谢灵仙拉到我身边,低声问她:“你似乎很感兴趣啊,谢卿。”
谢灵仙眼神微动,手指颤了颤,最终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躲开我。
周围的女官们都心照不宣地半低着头,将视线放到别处,免得在我和谢灵仙说小话的时候惊扰到我,东方姮音也有些慌神,昭阳在她身边,拉住她的手,让她安定不少。
我在旁人严重总是威严无比,我早就习惯了像东方姮音一般的反应。
谢灵仙低声对我道:“分内之事。”
啧,好一个分内之事。
我松开手,左思右想,苦思冥想,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分内之事。
好容易把高宣王夫妇敷衍送走,我才缠着谢灵仙,盘问她怎么还主动邀请东方姮音,她平时可是很少主动去问候旁人的,不冷着脸就算不错了。
谢灵仙这才无奈的解释:“姮音的母亲和我母亲曾是旧识,但是各自嫁作人妇后便失去了联络,我也是刚知道不久的。”
旧识?竟然这都能碰上。我又追问道:“那她们之间没什么娃娃亲之类的约定吧。”
“未曾,不曾听家中长辈提起过。”谢灵仙后知后觉,眼神有些奇怪,可是看见我求知欲旺盛的脸颊,又有些想笑,“陛下,就算有定亲,也是和我的兄弟们商量,哪里轮得到我。”
差点忘了谢灵仙还有一个兄长和一个小弟。
谢灵仙道:“这二人般配非常,就算有娃娃亲,但是注定的姻缘是拆不散的。”
我施施然坐回了龙椅,还不忘调侃她:“谢卿,你如今可是嘴甜得很。”
话音刚落,徐昆玉大步进殿,行军礼,道:“麒麟军十三卫已经和昭阳殿下接洽完毕,高宣王殿下已经出了无极门,长安城内外也已安排妥当,只待陛下您下令。”
我道:“此后三个月之内,若有异动者,直接持令羁押进诏狱,等祭月节后我再处置。”
徐昆玉领命离去。
我和谢灵仙商定,来一计引蛇出洞,瓮中捉鳖,将长安周围的大州串联起来作瓮,目的就是为了在更大的战争爆发之前,除去后患。
我叹了口气,对谢灵仙说:“这两年,又要你劳心了。”
谢灵仙摇头,“这也是臣的分内之事,哪个做臣子的,不想为陛下分忧呢?”
这话真是抬举朝廷里某些尸位素餐,食官禄而不作为的老东西了。
景宁二年刚刚入秋之时,我假装患上风邪之病,如同先帝一般,无法走出寝殿半步。
实际上,我并不擅长装病,只是因为曾经离病弱的暮年帝王太近,以至于再清楚不过如何才能搞出紧张兮兮人心惶惶的状况罢了。
让萧牧河把消息散播出去后,长安的局势比我想象的要稳定很多。
只是不到三天时间,弹劾谢灵仙功高盖主的奏章就堆了半张书案。
但是我一本都没看过。
有的人弹劾她,是因为世家之间的争权夺利,有的只是单纯看不惯女子做官,还有的是觉得谢灵仙和我关系匪浅,是为丑闻,最后一类最为正常,只是在政见上意见相左。
但只要不对谢灵仙有实质性伤害,我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天下皆知权臣谢羽,手腕非凡,她又不是徒有虚名,这些事交给她自己处理,我是放心的。
我在大明王宫啃着大梨子,翘起来二郎腿,美滋滋地躺在软榻上,看着帘子外面昭阳和高宣王唱戏一般,说着让我赶紧好起来的话,跟在这两人后面的百官垂着脑袋,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丧气。
谢灵仙坐在我身边,拿着玉雕刀柄的小刀给我削水果,我啃完梨子,扶着她的手,把指尖夹着的果肉也咬到嘴里。
说到萧淳在内宫整日以泪洗面时,我潇洒的动作才有所停顿。
萧淳这孩子心性单纯,这当然是好事,只是生在皇族,让我这个代替兄长抚养她们的人感到棘手。
若太子是个女子的话,想来也是个温婉之人,倒是和谢琳琅有些像。
等着他们闲扯完了,我才开始处理眼下的事,“如今尘埃落定,但我那个姐姐在西戎销声匿迹将近两年,我的好妹妹也几乎被幽禁在公主府近两年,边疆多次传达了我的旨意,交出人,就能免了讨伐,西戎的几个单于轮流互相推诿,给我的说法通通是不知去向。”
怎么能让人不恼火。
战争的狼烟似乎一触即发,可是春试刚刚结束,谢灵仙被封为丞相不久,我若是带兵离京,朝中必然不稳。
攘内安外,还是要把自己的家事处理好才行。
带兵打仗,与我而言,不仅不陌生,反而要比在内宫待着要更加如鱼得水。
但是每当这时,我总觉对谢灵仙亏欠良久,在外人眼里,好像谢灵仙从我手中得到了多少滔天势力,应该很是得意才对,实际上,在我外出独留她一人,内宫外朝都要她打理,还要担心我的安危。
偌大的北凉压在她身上,要是她这能因此而得意也就罢了,偏偏她没有。
我预留了三个月时间,长安这边风平浪静,倒是不出一月,青州便出了个乱子——曾经的太子旧部打着他的旗号要谋反。
我第一次听到军报,大怒,气得把桌子踹了下去,不过是残党旧部,且不说太子没了多少年了,如今打着他的旗号,又是给谁做嫁衣。
谢灵仙把气急的我拦了下来,我冷静下来后,昭阳当晚就带兵东去。
继而在青州的西部,两州交界之处,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对其进行包抄,果然早有预谋,这次就得我亲自过去一趟了,务必揪出幕后之人的尾巴。
平叛出发前,谢灵仙把一副小巧精致的莲花刺绣塞到我的银甲之中,轻声嘱咐我不要伤到自己。
我也应了她,定会赶在祭月之前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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