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掌门师伯曾与我说,师祖还在世时曾告诫过师尊修行的无情道,需在红尘之中历练。
比起那些在洞府里打坐到坐化的大能,师尊的心法和修炼是在凡尘。
只有经历了人间百态,才能参透世间真谛,得道成仙。
师尊是在游历凡尘历练的时候,恰好救下我。
但今生,为何我在鹿鸣村外见到了她,她究竟是为我而来,还是前世也是凑巧路过此地?
那前世的薛兰呢……?
难道也是比我先一步就进入了修真界?可我从未在修界见过她。
我恍惚中想着如果真是那般,那我现在还要主动强求师尊将我带走?还是按部就班,另等机缘?
我薛云站在马车边,直戳戳的盯着师尊,因为刚刚情不自禁的情感宣泄感到羞愤。正当我准备退去,师尊却忽然看向了我,眼中无情但总有那么丝缕的在意。
我将她的视线收入眼底,然后就听她道,
“你也一道随我回修界。我还缺个徒弟,应付祁风便够了。”
我心一跳,忽然又轻快了些,纵使世间百态千帆,师尊嫌长老们催她收徒的情态却不会改变。
“是,薛云谢师尊救命之恩。”
我薛云的气运,到底还是没有那般差的。
此次乃顺带,下次必要让师尊看到完完整整的我!我不会再让她失望的!
我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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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的本事被我和薛兰看在眼里,三人徐徐而行没多远,师尊就再懒遮掩,将天虹剑化作飞剑飞悬于我二人面前。
薛兰经家变一事,惶恐不安,恐又遭师尊抛弃而她无处可去,纵然双脚渗血也强忍着跟上,丝毫不敢分神。
飞剑现身,乃奇玄之事,唯有天上仙或书中鬼才可为。
“大人,这是?”薛兰一惊,便挤靠到还算熟悉的我身边,扯着我的袖子,强忍镇定,但也气虚得磕磕绊绊的咳嗽。
她作谦卑状惊疑道,
“咳咳,小女薛兰,竟得见仙师亲临搭救,请恕小女不拜之罪!”
师尊并不在意,眼神只在薛兰抓我的时候变了一瞬,快得我分不清何意,旋即就听她冷淡的声音,如腊月霜寒,“我并不是仙人,只不过修行此道,修士不与凡尘有过多交涉,大多在修真界。”
“此地离我座处有千里之远,非双足日行可达。你们二人站到剑上,莫要多乱动,我带你们回宗。”
“是,谢谢仙长大人。”薛兰机敏,脸羞红的应下来,下意识看向了我,似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又有催促之意。
“谢师尊体恤。”我对着师尊低眉顺眼的说完,便又与薛兰眉目交汇。
和她轻点了头后,我主动爬上飞剑,然后转身拉她上来。
行路者多路茫茫,周遭场景变换无穷,我们滞停在一处古树上空,眨眼变换到云端之上。
一眼看不到边的田园,坐落的凡间城镇上空、幽深黑暗的蛇林……千帆竞渡,我分心他用。
师尊领着我们传送瞬移的速度稍有减慢,便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原想凭师尊的能力只需三天便可达抚仙宗,不想最后竟然用了半个多月,中途师尊为了照顾心情低靡的薛兰甚至每夜都会寻凡尘客栈的落脚处和荒野树上休憩。
而薛兰也渐渐放松下来,廓然开朗许多,每逢见到师尊便喜笑颜开的迎上去,于是在河边煮些吃食都要大着胆子上前问一问师尊。
“仙长大人,您要不要尝一尝这鱼肉?兰儿处理很干净,小云烤的也好。”
“肥嫩适中,不吃可惜了。”
用荷叶盛着的鱼肉质鲜嫩,散发着阵阵烟火的气味,鱼香味溢满,鲜得惹人垂涎。
我习惯了修真界不吃凡间食物,也未见过师尊用过茶水外的吃食。
想罢,也没主动,自个儿为了填饱肚子嘬鱼肉满手鱼油正欢,抬眼就见师尊朝我看过来的眼神。
莫名有些冷和不悦。
我心一乱,不慎被鱼刺卡住,掐着喉咙躬身猛咳,“咳咳,嗯……”
然后落在我身上的眼神便更冷了,我下意识不解,难道薛兰多此一举惹了师尊的不悦?可为何瞪的是我?
薛兰发现了我的端倪,把荷叶放下,小步走过来帮我,语气紧张关切,“小云,快抬头把嘴张开,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把刺拔`出来。别咳别吞咽,小心伤了喉咙。”
我憋红了脸把薛兰推开,下一瞬刺就出来了。
忍着喉咙的不适我对她道,“咳,没事了。”
我握着薛兰的肩正要露出个笑容,手背上忽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浑身一冷。
我朝寒意源头看去,见师尊坐在溪水边的石头上,身板挺拔,黑发如瀑,如姣好的仙宫里的仙君。她好似刚低头垂手去拿荷叶,然后捻起鱼骨的肉条,放进嘴里慢慢噘动。
我心想才的感觉许是我感觉错了。
“小云,喝点水吧,我去给你捧。”薛兰提着裙摆小跑到溪边,用荷叶舀水,一脸期怀的递到我嘴边让我润喉,我无法拒绝,想要接过却遭否决。
“就这样喝啊小心撒了。小云,快喝吧。”
我心下一叹,“好,多谢。”只能凑了过去。
原是我不会做人,奉承也学不精明,就连简单的吃条鱼都不会主动问过师尊,难怪师尊要飞我那么多眼刀子,对我一言不发就彪寒气。
一个木讷又自以为是的徒弟,怎会惹尊上喜欢?
“走吧。”师尊起身,对我二人说完便又拿出了天虹剑。
她独身已有虚空凭立的修为,现也只是借天虹剑作承载,领我们而行。
她不喜人近身,更何谈会让人碰触她。
前世此时的我满身污浊又是高热梦呓,难为她将我抱起,路上浑噩中醒来,我发现我都是由她亲自照料,还感动流泪过许久,恨不能以身相报。
我用手抓取身边飞过的云丝,薛兰因赶路累困得靠在我肩膀,我一手揽着她以防她掉下去,另一心却忧伤的想着我前世逼得师尊自尽的结局。
可不就是触犯了师尊的大忌?让她嫌恶到连杀我都赶不及,就失望透顶的自绝经脉。
师尊,这一世若我有改变,若没有了预言里出世作恶的上古凶兽,你可还会像上一世那样对我?我紧盯不远处的人,心里已有了对策,而师尊倏尔回首,与我对视。
那双永远冷淡漠然的眼睛里,映着我的影子,神色微动。
未待我看清楚,便见师尊的瞳孔骤然一缩,表情肃穆的望向了别处。
那瞬间紧绷的情绪,像是幻觉。
“师尊……”我呼之欲出,下一刻飞剑加快了速度,险些将我和薛兰都甩飞出去,飞剑好似磕了补灵丹,毫无规矩的飞上飞下、忽快忽慢,赶路仿佛在逃命。
薛兰中途醒了,吓得嗷嗷嗷大叫抱紧了我的腰。
“啊啊啊!救命啊!”
我也吓出了一头冷汗,抱着剑柄被天虹剑拽着直生生的往苍穹冲去。
冲破浓云,沐浴艳阳平缓松弛,几瞬后我们又飞快下坠,伴随着啸声直落九霄,冲地而去!
我腹中翻江倒海,已经许多年没有这种刚学飞剑时的惊悚疯狂,我渴盼师尊能听见忍不住大喊,“师尊!您慢些!我、我不行了——”
天虹剑在带着我和薛兰撞上湍急的河流前停了下来,而我和薛兰也被吓得连忙倒在一旁的岸上。
“呜呜呜小云我还以为我们要死了。”薛兰喜极而泣,没说两句话就趴着吐了起来。
我也没能忍住,起身趴地吐酸水。
师尊幽幽地从天上下来,一踱步一犹豫的走到我俩面前,我看着那双银白的鞋和她素白的道袍,眼闭了闭,动心忍情,捶着胸口小声咳嗽。
“咳咳。”
师尊道:“既然不适,为何不说?”
薛兰神智恍惚的抬头,眯着眼呆呆的瞧她,一时认不清人了。
而我尚好些,便扯了个笑,意思的回道:“一时没反应的及,师尊修为高深对我们多有照顾,只是我们还不适应罢了。”
遂然我听到师尊的冷哼。
复一言不发。
之后飞剑又恢复了正常,而我惯常思索着今后所走的道路,和飞剑上看累了风景睡着的薛兰靠着,独自发呆。
只是在进入抚仙宗域内时,一次偶然的凑近,我听到了独来独往的师尊憋了五日的小声辩驳,
“怎么那么没用,有那么快吗?”
“我又不知凡人如何才能承受,怎能怪我呢。”
“为何不说?”
“我有那么不近人情吗?”
“她们为何靠得如此近……同出一村吗……”
快要落地前,我把薛兰叫醒了,方才细细听了师尊的喃喃,我心意波涌有些好笑。
我前世今生,竟才知师尊还有怨念不断的习惯。
似乎也不是那般不可亲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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