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非凡很沉稳，他依然保持着一种胜券在握的姿态，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和掌控之中。
“我……”朴礼贤先是瞥了易非凡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张开口吐出一句--“我录下了我当时跟Leo做这笔交易的音频，你们可以听听里面的内容，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这种事，Leo再傻也不可能直接转账给他，但他也得保证自己不会为别人白做工，所以他就十分谨慎地带着录音笔去见了Leo。这是为了防止对方不认账，或者事后又向他追讨这笔钱，如果对方守信用那当然最好，如果出现了纠纷，至少他还留了一条后路给自己。
而现在，他就无比庆幸留了这么一条后路。
果不其然，当朴礼贤说出自己还有录音的时候，Nora和Leo的脸色都不约而同地变了。
这个该死的亚洲人！真是骨子里的奸诈狡猾！Leo面部扭曲，内心里是这么愤恨诅咒的。
至于Nora，也许她脑子里想的更多更深，以至于她看起来显得无比阴鸷森冷。
法官让书记员当庭播放了这段朴礼贤递交的录音，里面的内容很清晰也很简短，果然就是一段朴礼贤和Leo面对面交钱时的对话。
“考得不错，谢谢了。”这是Leo说的，而且听得出来他的心情似乎很愉悦。
“那你说的……”这是朴礼贤的声音。
“我答应过你的，肯定就不会食言。”Leo说完，紧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分辨的话，那似乎是纸张从某个物体里被拿出来的摩擦声，单飘霏认真地听着，很自然地就想象出一叠钞票被掏出来的画面。
她下意识地扫视了整个法庭一圈，可以看出在座的听审人员表情都有志一同地有些微妙，不管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但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们对Leo的观感不佳。
但很多时候，对于十分重大的官司，比如关系到一个人的生命或者重要前途，面对各种证据就会更加审慎，不是所有的人证物证等都会被采纳或认可，更不会一锤定音。
“我十分怀疑这段录音的真实性，”Nora明显就是抓住这个证据的不足，斩钉截铁地质疑道：“我想问一下朴礼贤先生，你说你当初为我的儿子代考，那你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么做的呢？假如你们真的有这种约定，你现在为什么又突然回过头来指控我的当事人呢？代考无论对于哪一方都是有罪的，请问你为什么要冒着这种被判入刑的风险站出来作证呢？”
Nora这一大段言之凿凿的质询里，显而易见地道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作证方朴礼贤是不可信的人，那么他的证词自然也该受到怀疑。
朴礼贤手足无措地愣住了，然后不由自主地望向律师易非凡。他当然不是毫无缘故地出庭作证，而是这场官司的背后他会得到的利益……
易非凡之前就曾经向他许诺过，只要他愿意说出为Leo代考的事，他将会得到一笔为数不菲的巨额补偿。
看着这一幕场景，原本神情还显得格外焦躁的Leo忽然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似地，整个人变得振奋起来，大声囔囔道：“你说谎！你是不是收了谁的钱，所以你才这么冤枉我？”他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自己真的是一名被冤枉的受害者。
从头旁听到尾的单飘霏不得不承认，这一对母子不愧是亲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很能抓住机会为自己洗白，进而还能反将对方一军。
法官也受到了Nora这句话的影响，他双目锐利地盯着易非凡这一方，似乎也是在评估这个证人证言的可信度。
Nora微不可查地扬起唇角，认为自己逆转了整个局面。
“我没有……我只是出于良心才揭发这件事，”朴礼贤似乎还在努力为自己辩解：“我发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我曾听说过，”Nora展现了她作为一名资深大律师的精明老练，见招拆招道：“在代考人的圈子里，你们都有自己的利益链条和关系网是吗？如果有谁知道了哪里有代考的需求，你们还会互相交换消息，所以代考人一般不会只干一次这种事。我想问问朴先生，你是不是不止一次地为人代考过？这是你赚钱的一种方式吗？”
朴礼贤被问住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当初他之所以选择帮人代考，确实是想赚快钱，但那是因为他有一个得了先天心脏病的妹妹，急需要入院做手术。而现在，他妹妹还是因病去世了，他在美国也没什么可留恋，只想挣一笔钱回到自己的故乡去。
易非凡律师答应过他，只要这场官司结束，他是一定会得到一大笔钱的。
利益的驱动让他选择站在了这里。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突然感觉自己可能拿不到那笔钱了……
“为什么不回答呢？”Nora还在不休不饶地继续拷问他--“你是不是得到了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承诺，只要站出来指控我的当事人就能得到好处，所以你才说出这些话，做出这种事？”
“不是，不是！”这次朴礼贤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他突然发现原来有些钱真的不是想象得那么容易赚，而原来有些东西也是比金钱更重要的。
比如一个人的尊严。
单飘霏认真地注视着争执的两方律师和当事人，她心思细腻地察觉到这个名叫朴礼贤的韩国男子似乎有些顶不住了，而Nora和Leo那边，倒是有越战越勇的势头，她内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波动，然后凑近身旁的鄢以行，告诉他自己想站出来当易非凡的法律助手。
鄢以行深深地睇着她，大手还握住她的手指。“你确定要这么做？”他问道。
她神色自若地点头，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
因为之前他们就商量过，所以很快易非凡就让她站到自己的律师席位上了。
“Leo Davis，”她目光笔直地盯着Leo所站的位置，不疾不徐地开口了：“你应该一直都被你的父母严格管教吧？他们对你的期望应该也很大吧？”
Leo闻言先是一怔，他本能地望向她，脸上隐隐闪现出一丝疑惑和迷茫。
然后在她看似无比柔和的表情里，他不自觉地点点头。
“你从小就被自己的家庭寄予厚望，身上的压力应该很大吧？”她如同一位正跟人交心的朋友，用一种娓娓道来的口吻说道：“压力大，你就无法控制地想发泄这一点，所以你就尝试着酗酒是吗？喝酒能让你轻松开心一点，包括后来你选择嗑药，也是因为这个，对吧？”
Leo听得很专心，也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话轻轻颔首。他想起过去他的母亲是如何教育他的，又是如何在他考试或者比赛不太理想的时候责骂他的。
那时他就有种感觉，他似乎永远也达不到父母对他的要求。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学生，可他的家庭却把他当成天才一样在培养。
他开始越来越害怕这种被过高期许而自己又很可能做不到的落差感。
“有时候我们的行为并不是出于我们的本心，而是受到家庭、学校、社会等各种环境的影响。”单飘霏语气真诚地对他解释道：“换句话说，如果我们认清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和选择，很可能我们的人生道路会走得更加踏实和稳健一些。”
“你在胡说什么？”Nora板起脸，显示出她很不满单飘霏的这一番乱七八糟的言论，她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单飘霏的这段“废话”，呵斥道：“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这些言不及义的话……”
“没错！”Leo在法庭里待了这么久，也听了这么多的辩论，直到此刻他似乎终于忍不下去了，他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起来。“我讨厌总是被要求考那么高的分，我也讨厌被父母拿来跟这个比较跟那个比较，我就想过得快乐一点，为什么要背负这么多的压力？”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趾高气昂、信心十足的Nora刹那间变了脸色，她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就像盯着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
“你父母要求你考名校，你害怕考不上是吗？”单飘霏继续谆谆问道，此刻的她并没有把自己当做审问犯人的律师，也没有将Leo当作罪人，而是用一种心理学专业人士的态度对待他。“为了确保自己能更有把握地考上名校，所以你才选择用找人代考的方法增加成功率，可以这么理解吧？”
“别说了！”Leo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他闭着眼睛哭嚎起来，还伸手紧紧揪住自己的头发。“我是被迫的！我不想做这些的……”
他的这种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而在听众席上一直沉默地观察旁听着这场官司的鄢以行终于扬起眉头，也露出了一抹既欣慰又骄傲的笑容。
他知道，单飘霏是不会让他失望的。她只要下定决心，就永远有一种坚定的信念和勇往直前的力量。
这一次他毫不怀疑，他们赢了！
终于快要完结了，真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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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我们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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