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乔菲踢掉拖鞋，盘腿坐在了床上，手指飞快地敲击数字。
冰凉的屏幕伴随着“嘟嘟”的声响，贴在滚烫的耳朵上，一下又一下地震动到了心脏深处。
她手心出汗，默念着上天保佑。
不知道重播了多少遍，就在她想起自己习惯性把手机调成静音，无望放弃的时候，那边传来了“自己”的声音。
“喂。”
只一声，便觉清风拂面，温润舒适。
说实话，纪乔菲甚至觉得“自己”的气质变高贵了，声音变好听了。
果然还是得看人。
不过科学来讲，自己耳朵听到的自己的声音和别人听到的是不一样的，没想到自己的声音还挺好听的难道？
她拍了拍脑袋，无语自己的关注点歪得有些远。
电话那头仍然安静，她只好试探开口：“秦……秦孜？”
“嗯，是我。”她打了个哈欠，说话中还能隐约听见那边呼呼的风声，想必是在宿舍外的阳台。
纪乔菲此刻仍处在不可置信之中，跟“自己”对话的感觉神奇又诡异，冥冥中，却暗自松了口气。
“你好啊，”她找不出称呼秦孜合适的字词，无论叫什么都觉得别扭，“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有意吵醒你的，就是……这个事儿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我和你的人生天差地别，所以，”她真诚的述说着，“我真的很抱歉自己霸占了你的身体，我会尽力补偿你的。”
秦孜长睫垂下，许久，轻笑道：“我们是平等的，要这样说的话，我不也霸占了你的人生吗？”
“所以，你完全不用道歉，根本不是你的错，更别提什么补偿不补偿的，这种违背科学互换灵魂的事，也不是你我能左右得了的。”
纪乔菲心里暖融融的，那股紧张不安的愧疚之感因她的一番话几乎消散了大半。
道理她其实也都明白，就是情感上不那么明白罢了。
秦孜继续道：“其实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不主动打给你的原因是今晚叶季然来了，你大概率是不太方便接电话的。”
“我等了你半个小时，后来实在是有点困了，就睡下了，因为——”
纪乔菲诧异，没想到俩人换完后还有苏醒的时差。
这大明星也是心大，这种时候都能睡得着。
“我们做流量明星的，韭菜割得一时爽，睡觉时间火葬场。”
“一有空啊，就恨不得睡个昏天黑地，什么事也不想顾了。”
秦孜娓娓道来，大方地自嘲调侃，气氛渐渐轻松下来。
纪乔菲绷不住笑了，心想秦孜也太妄自菲薄了，她22岁出道，至今三年，不营销不炒作，诚诚恳恳做人，兢兢业业拍戏，部部代表作，是青年演员中的翘楚。
总不能因为接了部偶像剧，就将她归为那些单纯靠“流量”吃饭的吧。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纪乔菲适时开口，“为了应付过明天，我们是不是得赶紧交换情报啊？”
秦孜靠着栏杆，温凉的晚风吹向阳台，带起满架子衣物上附着的洗衣液清香，扑面袭来，芬芳馥郁得沁人心脾。
此刻，她觉自己真的有种恍若隔世的宁静。
“嗯。”
纪乔菲有些雀跃，这种感觉酷似谍战里的特工，“那我先说咯。”
“我叫纪乔菲，专业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目前大二下册，每天的课表我都截了图，放在了相册里，上课用的书我也都放在床下面的那个桌子上。”
“我宿舍加上我只有三个人，对床的叫司思米，另外一个叫沐琦，去上课的话，你可以跟着她们一起，这样就不怕找不到教室了。”
“还有我的室友们相处的话，她们性格都很好，你随便一点就好，就算发现了什么异常，也不会多想，更不会想到这种可能，反正她们都会包容你的。”
“吃饭的话在食堂或是点外卖……生活费的话你可能会不够，你就随时来叫我转钱就好，毕竟都是你自己的钱……”
“我手机密码和支付密码都是020224，也可以用指纹和人脸识别。”
“嗯，猜到了。”
“还有……”
纪乔菲讲得口干舌燥，事无巨细，秦孜耐心十足地听着，时不时应上一句。
最后，总算轮到了秦孜。
“我的很简单，为人处事你按照自己的方式都行，工作都是经纪人安排助理协助，明天我的戏份很少，下午才开拍，但上午我的助理年晓会过来叫我。”
“剧本在客厅的茶几上，封面写着《情深不已》，你可以趁明天上午的时间熟悉一下剧情。”
纪乔菲心想，原来演员开工的第二天都这么清闲的吗？还是只是秦孜？
秦孜倏地停下，缓缓抬眸，幽深的瞳仁在黑夜中微微发亮，“其实还有件最重要的事情——我和叶季然是协议夫妻，期限三年，现在还剩半年。”
娱乐圈内，无论影视剧还是综艺都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竟然是协议夫妻，纪乔菲默默吞下这口巨瓜。
难怪，难怪叶季然对秦孜熟稔到人设崩塌的地步。
秦孜弯唇，温声道：“其实在拿起你手机看到锁屏背景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你的偶像是叶季然。”
“啊。”话锋转得太快，纪乔菲不知所措地应着，总觉得自己好像在肖想别人的老公似的，虽然是协议夫妻，但谁又知道这其中有几分真情在呢？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偷偷喜欢他了好多年。”
她悄声地跟电话那边的她倾诉着少女心事，谈起那个他时小心翼翼的模样，犹如在捧着珍藏许久的无价之宝。
果然啊，不出所料。
叶季然入圈时也是22岁，难道秦孜演戏是因为叶季然？
纪乔菲的八卦之火，噌的一下烧了起来。
“我尝试过向他告白，对他进行各种暗示，但他一直不为所动。”
“后来我明白了，是因为他一点也不喜欢我，加上对感情一事也一窍不通。”
“因此我再也没想过要向他告白，只是默默地关注着他，以各种方式陪伴在他的身边，想要他等慢慢开窍，然后注意到我。”
“没错，”秦孜拂过耳边的碎发，仿佛在回答纪乔菲刚刚心里的疑惑，“我进圈演戏的确是因为他。”
纪乔菲心中触动，未发一言。
“就在我本以为能够等到那一天时，那个幸运儿却不是我。”秦孜双眼失神，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听得入神的纪乔菲脱口而出：“然后呢？”
“然后我使了些手段，让他与我结婚，并且与那人从此断了联系。”
纪乔菲嘴唇动了动，这般偏执自私的话语，她除赫然外，莫名地不抵触。
可能是先入为主地站在了秦孜这边吧。
不知何时，秦孜说话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好像是哽咽：“所以，你现在作为秦孜，可以在这剩下的半年内，好好地追求他一次吗？”
“就当，是为你自己。”
“或者，是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她循循善诱，几近乞求，又倍具强势，堵得纪乔菲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而且，什么叫“就当为你自己”？更何况，她现在已经算不上是“真正的自己”了，她的任何决定也已经不再完全地属于自己了。
就在此时，“咚咚。”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纪乔菲像只惊弓之鸟，匆匆说了句：“不好了，叶季然来要手机了，我刚刚因为找不到你手机是哪个也不知道密码是什么，所以情急之下就借了他的手机。”
秦孜知晓，告诉了她手机的模样和密码，挂电话前还细心地与她约定明晚通话的时间。
纪乔菲挪动身子下床穿鞋，怔怔地去开门。
故事里的男主人公此刻就近在咫尺，她仰头望着，耳边回荡着秦孜的那两句请求，心头平生第一次被扰得如此烦乱不堪。
叶季然顺势低头，两人无声对峙着，彼此的气息靠得有些近。
还是叶季然率先有了动作，他摊开手掌，露出的五指修长。
“一个小时了，手机。”智商到底卖给谁了？
“噢噢！”她猛地回神，有些慌乱，“啪”地一声拍在了他的手心。
他睨了她一眼，今晚的种种，皆令他极为不满。
因此，心中的话就这样跑了出来：“你晚上最好别睡得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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