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把我怎么样？”许应文一脸不屑，“我这么做可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
她就一娇滴滴的大小姐，锦衣玉食养着就算了，有什么资格在大事上指手画脚。
再说了，不过是个朋友而已，冯怡宁即便再蠢也不至于为了她和许家翻脸。
“不是还有我吗？”宋名蕾拿出口红，认真地描绘着。
许应文的瞳孔中映出她美艳的脸，她双手撑在桌面上向前逼近，朱唇一张一合。
“谁让冯怡宁难过，我就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许应文伸出一根手指，将她脸侧的一绺乌发别至耳后，皱眉为难道：“你说你的心思，她知道吗？”
宋名蕾脸色大变，她揪住许应文的衣领往前一拽，咬牙道：“你说什么？”
“楚服的故事你听过吗？”
闻言，宋名蕾触电般松手，额上青筋若隐若现，“你，放，屁！”
“宋叔叔真是教的好啊，你这叫什么，家学渊源？要是让宋阿姨知道……”
宋名蕾的脸白了又白，宋许两家交情颇深，许多秘辛彼此也都有所耳闻，不管心里怎么样，面上总得过得去才是。
“抱歉啊文哥，今天我冲动了。”
许应文靠坐在椅子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笑得一派和气，“名蕾你来找我什么事？”
几个呼吸间，阴寒与狂躁褪去，她又成了那个冷静自持的宋大小姐。
“没什么，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二哥来A市了。”
“晏二叔的事，你还欠二哥一个交代。”
董冬冬在离开学校后就直接回了家，她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两个多月前刚看过一遍的风景。
这条线路，她在四年间来往过很多次，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她对面坐着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带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
小女孩时不时好奇的看看她，伸手想要够些什么。
年轻的妈妈抱住小女孩往外探的身子，一并按住她的手。
小女孩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急的哇哇大哭。
她爸爸见状赶忙接过她，抱着她去空旷的车厢哄着。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吧。”小女孩的妈妈道歉道。
他们都是从A市上车，这一路上董冬冬都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盯着窗外发呆。
董冬冬温和地笑了一下，“没事，她很可爱。”
“她挺喜欢你。”
“喜欢我？”董冬冬不解道。
“是啊，夏夏平时很胆小的，刚才她伸手是想让你抱她，她很少这样的。”
“她叫夏夏？真是缘分啊，我叫冬冬。”
闻言，女孩妈妈愣了一下，与她闲聊起来。
“你在A市工作还是学习啊。”
“学习。”
“真好，A市这么繁华，真想留在那儿啊。”女人脸上涌现出淡淡的向往，但并不深刻。
“你们专程来A市旅游的吗？”
“是啊，”她从包里拿出个橘子递给董冬冬，“我和我老公就是在那儿打工认识的。”
这一定是一个将悸动化为圆满的美好的故事，董冬冬心想。
“你看起来没多大，谈男朋友了吗？”女人好奇地问道。
董冬冬扣开手里的橘子，一片片认真剥着，橘子汁水很足，空间里很快弥漫起清香的甜味。
她摇摇头，又点了点头，“算是谈了吧。”
在外面，她从不敢承认晏冬是她男朋友。
夏夏被递到女人怀里，她丈夫皱眉打断道：“问人家这做什么！”
女人亲了亲孩子的小脸，冲男人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这有什么啊，就你想的多……”
夏夏还没坐稳，也不理会妈妈的亲昵，再次挣扎着向董冬冬伸出了手。
“这孩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男人不好意思的想拦。
董冬冬看着夏夏肉嘟嘟的小脸，拍拍手示意要抱她。
夏夏开心的口水都流了出来，男人赶忙拿出卫生纸，擦干净后，她终于如愿以偿被放到了董冬冬的怀里。
小女孩靠在她身上，看着她的脸呵呵笑，小手攥住她的发尾。
这样玩闹了一路，董冬冬心里的荫翳倒是渐渐淡去。
她带着比去时更沉重的行李，里面全是这四年来在A市生活的点滴。
走到家门口时，手抬起又放下，还是有些胆怯。
她可以安慰自己被开除不是她的错，可她该怎么面对辛苦养育自己的父母呢？
董父接董母一起下班回家，停好车后，走在前面的董母突然停下。
他向前望去，一个大包被放在两个行李箱上，箱子的主人垂头坐在楼道口。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这分明是自己的女儿！
董父先反应过来，上前踢了踢箱子，语气轻松：“坐这儿干嘛，怎么不回家。”
一定是出事了！董母看到女儿的神情，心一点点下沉，她目光在行李和女儿身上徘徊，猜测着可能发生的坏事。
“妈……”
“我昨天刚在你爸的指导下学会了炖排骨，可成功了，想着你这丫头尝不到我的手艺了，你今天就闻着味回来了。”
董母打断她的话，走过去一把拉起她，“是忘带钥匙了吗？还好你没回家，前两天刚买了点葡萄，你从小就好吃那个，看见了非给我吃完不可。”
董冬冬被牵着上了楼，母亲掌心的温度和身上熟悉的从小闻到大的味道险些让她直接落泪。
她强忍着鼻酸跟上，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温暖包裹着她，她知道，自己终于到了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董父拎着行李走在后面，他平静的换上拖鞋，洗了洗手，就去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餐。
“我赶紧做饭，你去洗点葡萄，闺女坐这么久的车肯定累了，让她先回屋歇歇。”
“葡萄这么酸，洗它干嘛！”
本来就还没到吃葡萄的季节，她逛超市的时候看有卖的就下意识买了点回家，结果确实不太好吃。
“那就洗点苹果，我买的苹果可甜了，冬冬别傻坐着，快去床上躺会儿。”
董父在围裙上擦了擦湿着的手，挤走冰箱前的妻子，“算了还是我洗吧，你上了一天班看会电视去吧。”
董母想接过苹果却被避开了，“我洗去吧，你还得做饭呢。”
“粥已经煮锅里了，我洗菜的时候一道洗出来就行，省的再占个手，再说你洗不干净。”
“哎，你别……”
“爸，妈……”董冬冬突然开口，想着下面要说的话，她指尖微微发颤，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用一种平直到近乎冰冷的声线，说出了无法逃避的事实。
“我不用再回A大了。”
在满室寂静中，她看着父母的眼睛不让自己退缩半分，藏起了心头所有的无助。
“我被开除了。”
董父手里的一个苹果“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滚到董冬冬脚边，她僵硬地弯腰捡起地上的苹果，仍是无法直面心中的那一点懦弱和铺天盖地的愧疚。
“也就是说你明天不用回A大了？”董父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董冬冬点点头。
“那你去洗苹果吧，明天再在家好好休息，”他笑眯眯的，“正好你洗的比你妈干净，我赶紧去炒菜，咱们今天早点吃饭。”
“说的跟我多不会干活似的，你们两个姓董的就知道合起伙来欺负我个外姓的。”
家里依旧热热闹闹，一切如常。
一家人吃饭、刷碗、看电视，今天也是过的日子里最平凡的一天。
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董母拉住女儿，“阿冬，今天晚上想不想和妈妈睡？”
“那我爸呢？”
“让他去客房睡。”
董冬冬还是钻进了妈妈的被窝，就像小时候一样，有妈妈在，世界上就没有陷阱和怪兽。
“妈……”她把头靠在董母的肩侧，近日生出的所有恐惧在暖意中慢慢褪去，“对不起……”
孩子的一声对不起让董母的眼眶瞬间湿润，她搂着女儿，如同她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孩。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她看着黑暗中模模糊糊渗进来的光，眼睛适应黑暗后，光的形状就能看的格外清晰。
“你在A市受苦了……”
董冬冬拼命摇头，“对不起，对不起……”
“阿冬，”董母拍了拍她，“你抬头。”
董冬冬在黑夜中看着母亲，她眼角早就生出了细纹，是记忆里那个温柔中又带着些许毋庸置疑的强势的年轻女人，混淆了她的视听，让那个永远庇护她的女人恒在，却忽略了这个为她撑天的人在慢慢变老，直至消散。
她在她身前挡了好久啊，董冬冬心想，以至于她与幼儿无异不知道有些东西被人扔过来扎在身上是会疼的。
“你从小是个万事有成算的孩子，没让我和你爸操过心，像是个生来就是来报恩的孩子，让我很惭愧，没能给你更好的……”董母喃喃道。
“爸妈本事不大，你心里有底，当父母的就愿意支持，二十年来你都是我们的骄傲，到今天也是，以后也会是，永远都是，”
“现在你可能在外面摔了个跟头，回来就说对不起，妈很心疼，怎么也不知道你哪里对不起我们了，有人让你摔疼了，难不成我和你爸还要去责怪你摔了一跤吗？”
董母抹了抹女儿的泪，也蹭了蹭自己的眼角，“你能跑多快跑多远，你的天有多高地有多远，我一点也不在乎，即使我是个没用的妈妈，不能给你开拓，但也想在跌倒后为你兜底，”
“不是我和你爸信任你，也不是我们对你爬起来有信心，而是我们接受你的一切，从我们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我们就接受你的一切。”
这个晚上，董冬冬在妈妈的怀里哭的一塌糊涂，但也是这个晚上，她所有只是结了痂的伤口终于开始愈合。
家不是她生命的归属，而是她灵魂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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