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晴岚被力道推向前,趔趄了两步,身后的血湿透了衣衫,好在她能忍住这皮开肉绽的疼痛,此时尚有余力相抗。
身后的苍蝇又缠了上来,顾不得细思,旋身间横刀挡下劈来的刀剑,一脚踹开一人,抬手又将另一人的刀顶了出去。
此时她才舒了口气,瞧了眼段飞,还好……还好人救下了……
玄影剑坠落的刹那,沈端劈手夺了去,终是没有抢回。
瞧他跟个残废似的躲在杀手身后,偏在这事上手脚灵便。
对方给了个挑衅的笑,谢晴岚心中窝火,若是绝影步还能施展,岂容他如此嚣张。
与此同时,“啪”的一声,段飞身上五花大绑的绳索顿时四分五裂。
眨眼间他便旋身立了起来,一手揽住受伤的谢晴岚,另一手握住她持刀的手,掌控着招式,衣摆飞舞间几个杀手便四仰八叉地倒在了甲板上。
“晴岚,你怎么样了?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段飞满目焦急地挪动她的身子,在她身后封住几处穴位将血止住。
谢晴岚突觉内力不畅,转身道:“师傅我无妨,快救雁无姐姐。”
段飞眉头微蹙,深深地望着她,似乎有些放心不下,倏忽间忽闻身后动静,回旋一腿将人踹了出去。
一旁的沈端惊望着段飞,他属实没想到段飞在这节骨眼上自行解了困,手中持着玄影剑恰如一头呆鹅,显然是慌了,大喝一声:“快将他拿下。”
谢晴岚瞧着他又怂又狠的样子,恨不得将他揉成团扔在地上再踩上几脚,然后剁成肉泥。不过此时还顾不上他,需尽快救下李雁无,岸上两人还在等她搭救。
沈端的鼠目中闪过一丝精光,刚想故技重施挟持人质,抬手一剑横扫,险些落在李雁无颈旁的那一瞬间,段飞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手抢夺玄影剑,无奈他攥得紧,又被他另一手钳制,两人四手缠得胶着。
这可是杀沈端的好时机,谢晴岚连跨两步一刀砍去,却被迎面的杀手截住。那人顶开劈来的刀踹了她一脚。
她以刀拄地稳住了身子。
此时段飞担心谢晴岚与岸上两人安全,不想与他纠缠,抬开沈端的胳膊,即刻反手给了他一掌。若是平日这一掌足以让他身受重伤,可此时他仅恢复了三成功力,又无兵刃在手,只能眼见错失杀他的良机。
谢晴岚趁机一刀斩断李雁无身上的绳索,拔下封口布。
李雁无甩了甩被绑僵的手腕,向着沈端瞪红了眼,“这畜牲我定宰了他,可惜我这飞镖被缴了。”
谢晴岚没工夫细说,在上船这短暂的片刻,岸上形势已不容乐观,几名杀手正追着陈云二人进了林子,顿时令人心头一惊。
她脚尖一点疾迅飞入林间,眼见几道寒光闪现,直向陈云追去,心中顿时如石坠下,慌忙中横扫一道剑气欲挡下追向陈云的箭,只是恰恰在这分寸间晚了一步……
三支利箭几乎同时刺入了陈云的体内,口中鲜血喷薄而出,他痛苦地瞪大了眼,目光呆滞,似是想到什么脸上竟浮起了笑容,口中模糊不清地道:“四,爹来……陪你了……”
身体轰然倒在了几人眼前,仅在顷刻间……
“陈叔!”
阿九大哭起来,情绪骤然激昂,发了狂的嘶吼。对他而言已痛失了最后的至亲,颈上青筋怒勃,目中恨意滔天,不仅恨着敌人更恨自己,昨日欢天喜地憧憬往后富足生活,如今看来真是可笑……
那时陈云让他不要得意忘形,他后悔没听他的话招来祸事,反害了最亲的两人。
在这一吼间,他挂着满身的伤又不顾死活地杀了出去。
谢晴岚背上的伤在运气后又裂开几分,她拖着疲软的身子对抗扑来的杀手,已经来不及去悲伤,突然觉得好累……
身子本能地应付着敌人,眼前人影重重,仿佛又回到了无名山师傅死的那一日。
忽闻远方传来纷繁杂沓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漂移不定的呼喊,远远近近,左左右右,仿佛那声音要传遍每个角落,清冽而又焦急,“晴岚!晴岚!——”
在这声音中,她猛地清醒,一次次的呼唤确定他真的来了,目中已红润,声音颤颤地喊道:“风影!——”
援兵到了,人也救了,眼见绝处逢生,陈叔却在这关键时刻死了,她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他,想起那时是陈云收留了她,还常常护犊子般维护她,眼眶蓦地热了起来,泪水似断线的珠子淌下。
在风影赶来之前务必要保护好几人,这么想着她又竭力杀入敌阵。
对方仅剩的五六个杀手也挂着伤,树梢上的隐刺又拉开了弦。
这时,整个视野陡然一明,火光颤颤,回眸一望船上已如一条火龙盘缠,刮刮匝匝地烧了起来。
火光延伸至林间的边际处,骑士的暗影飒沓而来,即便暗夜也能察觉尘烟腾起,那马快得辨不出座上人的容貌,但谢晴岚认得首冲在前的那个身影。
白马上的身影腾跃而起,猎猎风中衣角翻飞,身姿绰绝,还未着地拔剑反手一抹,一人惨叫后便没了声。
一声冷厉的“杀!”后,打斗声戛然而止,余下惊慌逃窜的声音。
骑卫似是嗅到什么,风驰电掣般飞入林间树梢,在对方箭矢还未拨出前,即刻鲜血四溅,一击毙命。
江风影见陈云与何四的尸身,眼底有些悲凉与歉意,“对不起,我来迟了。”
此时谢晴岚见船上还在打着,焦急地拉扯他的手臂,“快救师傅与雁无姐姐。”
“救人!”江风影抬手一挥,暗卫即刻向船上奔去。
药效未散,段飞与李雁无的轻功施展不出,又被杀手拖住,两人有心无力,眼睁睁地见陈云死了,满心的遗憾与愧疚,听闻江风影正在寻人,索性放了把大火将他引来。
沈端眼见江家的暗卫布下天罗地网,根本无处可逃,他瞅着湍流不息的江水,冷汗坠坠,虽说他掌管着二十四舵又在江边长大却是个旱鸭子,即便是个鸭子在这滚滚的长江中也是不好待的……
暗卫排山倒海杀来的那一刹,他吓得两股战战,手足无措,眼见段飞的武力也在恢复,无奈下只好将自己当作会游泳的鸭子,两眼一闭跳进江里,连同玄影剑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下的杀手见主子都跑了,自是不再拼命,纷纷落水而逃。
船帆焚烧落下的火焰即将坠向李雁无,段飞来不及喊,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李雁无踉跄地贴在段飞身前,如此近的距离心中却已豁然,她清楚地看见段飞望向谢晴岚时慌张无措的眼神,而此刻望向她的眼神却十分平静,泛不起一丝波澜。
段飞即刻撤开两步。
“谢谢。”
李雁无道谢后,跳下了船,行至岸上向谢晴岚奔去,紧紧拥着她,“谢谢你,晴岚。”
“雁无姐姐,你该谢谢师傅,是师傅救了你啊。”
“我谢过他,但最该感谢的是你,是你救了我们,他们已经计划好了,若你不来,我们五人全都要死在船上。”
谢晴岚垂眸,目中有些惆怅与愧疚,“可也是因为我连累了你们,他们是奔着我来的……”
“不,他们已经认出段飞,况且我知道他偷换秀女的事,他本就想杀我灭口,即便没有你,我们也难逃一死,只是可怜了陈叔与何四。”
“他们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的!……”跪在遗体旁的阿九猛地一拳砸在地上,泣不成声。
江风影叹了口气,“好了,现在不是埋怨谁的时候,我们先将两人的遗体带回去再说。”
“……”
谢晴岚只觉得好累,脚步虚浮地转身上马。
在这一瞬间,江风影的目光定在白衣上的殷红血迹,心底焦灼起来,眼中满是怜惜,旋即将她抱上马反身坐着,揽住她疾驰而去。
谢晴岚被牢牢锁在他的臂弯中,脸颊靠在他的肩头,嗅到他颈间散发的淡淡温润香气,这味道似乎能治愈她所有的不适。
她的指尖摩挲着他衣领上的绣纹,呼啸而过的风吹扬起她乌黑的发稍,她在纷杂的马蹄声中抬眸问道:“沈端的那波人为何没来增援?”
“被我灭了,一支无主的队伍我岂可留它?更何况我要逼问他们你的方位,只是对不起,我来晚了。”
江风影的声音随着马的奔跃一顿一顿,索性放慢了速度,让她好好说。
“你没有对不起,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江家现在怎么样了?”
“火灭了,不过前堂那块已经毁了,只有寝居未受波及,哥哥决定放弃修葺,不日启程去张掖。”
“这么快……”
“你同我一起去吗?”
谢晴岚浅浅一笑,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嗯……”
白雪跑得快而稳,怀抱中温暖的气息仿佛能够催眠一般,谢晴岚不知不觉阖上了眼。
沉寂的暗色忽开一片朦胧之境,乌泱泱的人群挤上了奈何桥,何四与陈云在喝过孟婆汤后,站在望乡台上冲她一笑便不见了踪影。
忘川河上漂着一朵血红的莲花,花上负身立着一名白衣女子,那女子在河风中青丝飞扬,脚下殷殷血流不止,浇灌在血莲上愈染愈艳。河水顿时化作一片血海,鬼魅的手拉扯着女子的衣裙,撕裂得残破不堪,女子回眸深深地望着她,眸子血红,淌血的唇角携着一抹凄美的笑意。
她忽地坠入那团血瞳之中,似是坠入无尽的血渊,渊壁上的几只血手将她抓住,自身后猛地将她撕裂。
谢晴岚身子一颤,在惊吓中睁开了眼,额上冒着冷汗,浑身凉飕飕的。面前有个熟悉的身影晃动,忽地发觉自己半个身子寸丝不着地趴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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