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皇宫。
巍峨亮丽的建筑高耸入云,皇城内处处陈设精致不已,放眼望去金碧辉煌。珠光宝玉点缀暗色墙砖,分明简朴肃穆,又好似极端奢侈。
天上繁星皎月,地上竹影轻晃。
宫内,昳丽无双的青年斜倚在龙椅上,单手支颐。一双明艳凤眸微敛,叫人看不清内里情绪。
他一身亮眼黄袍,袖口绣着道道龙纹,彰显着那华贵无双的身份。面上笑意徐徐,温柔得仿佛下一刻便会大赦天下。
数名舞姬翩翩起舞,红绸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跳完了?”宋千辞勾唇道。
台下为首舞姬听到这话后,连忙收起手上纷飞的红绸,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回陛下,尚……未。”
宋千辞轻笑一声,站起身,腕上铃铛叮当做响。
他缓缓走下来,半蹲下身,垂眸看向舞姬,话音漫不经心:“呈上来。”
呈上来什么?舞姬疑惑抬头。
宋千辞温温柔柔地伸出手,搭上她的脖颈,笑道:“你的命呀。”
舞姬霎时面色苍白。
早闻西楚皇上年少继位,生性凉薄。登位之路亦沾满鲜血,乃是踩着无数兄弟的尸体逆行而上。在位十年,所做之事件件皆震慑朝野,满朝皆惧。
此番率军攻打东南地区,行军十日,势如破竹。
东南王是一幅软骨头,见势不妙,立马巴巴凑上来巴结。
先是送上白银两千余万两,对西楚俯首称臣,承认西楚为皇。
再是连割数十城,精挑细选出东南境内二十名绝色美女,供西楚皇上享用。
如此,方才暂时停歇战火。
舞姬本以为,此行只会是受些屈辱,却不曾预料到这种状况。
“皇上!”她惊惶抬头。
宋千辞懒洋洋地挑唇,眸中颇是些病态的享受,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收紧。
“方才那舞,东南便是这么教你的?”他笑着说,“跳得实在不太好看了些……你这条命,朕还有什么留着的必要吗?”
东南使臣面色乍然一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嘴唇颤抖。
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原本其乐融融的宴会顿时暗流涌动,大臣们面面相觑,遍体生寒。
皇上此举甚是荒唐,可无人敢站出来说上任何一句话,唯恐激起了皇帝的玩心。
舞姬目露绝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怨毒地将目光投向身后。
程欢琅察觉到舞姬的视线,微微垂眸。
大片大片刺眼的光线让她微有些不适,只好不由自主地眯起眼。
程欢琅依稀记得,自己是死了的。
从二十八层的高楼坠下,粉身碎骨,绝无生还的可能。
然而再一睁眼,见到的便是眼前的混乱场面。
那被称为皇上的男人顿了顿,饶有兴味地顺着舞姬的目光望来,在她低眉顺目的恭顺面庞上停留了很久。
久到舞姬甚至怀疑自己将要逃过一劫,他忽然猛一收力,如鲜花般娇嫩的生命在他指尖消逝,宋千辞低眸看着舞姬身体慢慢滑落在地,语气颇有些苦恼:“怎么就这么死了。”
他并没有给这具尸体多分一点眼神,自顾自地转过身,从案上拾起手帕,细细擦拭自己的手指:“真是扫兴。”
而后一抬眼,含笑看向程欢琅的方向,似笑非笑道:“下一个该你了。”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程欢琅身上。
宋千辞常常发疯,什么随意杀人都是常事,他们早就见多了此类景象。
只是这次的少女着实漂亮,好多年都难得见到一次。就这么杀了,可真是暴殄天物。
有人遗憾地想。
程欢琅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一阵一阵的眩晕冲上头顶,眼前冒着黑。她面色苍白,用力闭上眼,勉强保证自己能够站直。
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遗留的后遗症,这具身体孱弱得有点过分了。
她适应了一会现场的光线,在全场人的注视下轻轻睁开眼,脸上全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害怕与惶恐。
“陛下,”程欢琅微微福身,话音虚弱而沉静,“臣女生死由您。”
宋千辞的笑意淡下,语气冷了几分:“若朕说,让你死呢?”
程欢琅抬头直视他,眼中没有半分犹疑:“那我便死。”
宋千辞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目光中找到一丝掩藏着的、除淡漠以外的其他情绪,却什么也没能找到。他忽然又展颜笑起来,往后微微靠了一点,略一勾唇:“可朕又不想让你死了。”
“那我便不死。”程欢琅依然很快答道。
宋千辞笑意中兴味更浓,久久地凝视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大臣们惊疑不定,一时间摸不清这是在玩哪出。
只是都暗暗为这可怜女子捏了把汗。
既然皇上对她起了兴致,就说明她有了活命的机会,可皇上向来喜怒无常惯了,做事随心所欲,从没有缘由。
谁知道下一刻,好好的一个美人会不会人头落地。
宋千辞看了一会儿,眉眼冷下来,好似对她失去了新鲜劲。他却并未动手,反而朝后退了几步,指着地上那具尸体轻声道:“处理掉吧。”
老太监颤抖上前:“喏,喏。”
“都散了。”宋千辞抬起手揉揉眉心,面上最后一丝笑意褪去,往寝宫里走。
众大臣等他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之后才如释重负,一个个的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纷纷鱼贯而出,不敢多做停留。
……
偌大的宫殿里只余程欢琅一人。
强撑了如此之久,程欢琅早就快要支撑不住,人一走完便靠着墙坐下,微微喘了几口气。
她这才有时间好好捋一捋目前的状况。
方才她什么都不清楚,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卷进事情的中心,做出那番反应纯粹是在赌。
赌这个疯子会因她另类的表现而产生兴致,暂且留她一命。
看样子,这是赌对了。
半空中犹犹豫豫地蹦出来一道虚拟人影,大约五六岁的模样,满脸都是愧疚与心虚。它在程欢琅的面前晃悠了几圈,见程欢琅没反应,小声地唤道:“宿主……”
程欢琅看过小说,大概猜测出了这是系统,自己应当是穿书了。她勉强将眼睛睁开:“我在。”
“你不走吗?”系统坐在她的肩头,但它并不是实际意义上存在的,只是一道虚影,程欢琅并没有任何感受,“对不起,我传送时机出了点错……”
程欢琅对着它笑了一下:“我走不动了。”
系统默然。
的确,宿主穿的这本小说,反派确实是病弱恶毒美人的人设。
整了这么刺激的一出,能走得动才怪。
程欢琅安静了很久,后知后觉一般想起了系统后半句话,又是一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还活着吗。”
“可是……”系统内疚道,“你还是很危险呀,不怕被皇帝杀了吗?”
程欢琅扯了扯唇,语气淡淡,没什么波澜:“杀便杀了,我本来也没想活。”
系统震惊:“啊?可是你死前明明就有很强的求生意志!”
程欢琅偏头凝望着它,没再说话。
求生意志吗?
她在迈出那一步前,确实曾有过一丝犹豫。
那时程欢琅想起了那位对手,不过在她眼里,对方应该算是故人。
她活了二十五年,惊才绝艳,平生的对手只此一位。惺惺相惜,亦敌亦友。
她当时是有不舍的,毕竟认识这么多年,甚至连酒都没与对方一起喝过。
可也只有那一刹那的犹豫,何以谈得上强烈。
系统难过道:“宿主,你明明就很想活。”
“也许吧。”程欢琅换了个姿势坐着,心中没来由地产生了一丝动容,“既然能绑定你,那肯定是有任务的,说吧。”
“对!”系统兴奋道,“只要完成任务攒够功德,你就可以回原本的世界,得到重生的机会啦!”
它惊喜地蹦起来,刚要把任务告知给程欢琅,却忽然卡机了一下。
系统的声音都卡起来了,显然被任务吓得不轻:“要,要不,我还是先把剧情告诉你?”
“好。”程欢琅没发现异常。
系统斟酌了半天遣词造句,一张稚嫩的脸上满是迟疑,最后它破罐子破摔,一咬牙道:“这是一本言情小说。”
程欢琅:“行,继续。”
系统:“……宿主,我还是告诉你你的身份和任务吧。”
这回再不感受到不对劲都难了,程欢琅微一蹙眉,却还是没说什么:“好。”
“女主是随行舞姬里的一员,年方十六,纯真善良。男主是皇上的弟弟,风流倜傥,在这次宴会上对女主一见倾心。皇上和你是文中的炮灰。”系统说,“你是东南王送来的二十名舞姬之一,日后是祸国殃民的妖姬,是原文中的绿茶反派。刚才那一出原文里没有,本来嘛,你是会和皇帝一起迫害男女主的。”
系统又卡机了一下:“至于任务……”
“任务本身很简单,是获取功德,但功德的获得方式很少。一般来说,你,你要色,色-诱皇上,攻略他,让他爱上你……”系统结结巴巴地往下念,“还有,撮合男女主……”
它视死如归地继续往下念:“而且这里还有几本秘籍……”
程欢琅看过去,半空中果然出现了几本册子,落在了她的身边。
她把册子拾起来,系统的反应已经让程欢琅有了心理准备,目光触及封面上的字时却还是呛了一下。
如何下药给女主再把男主引过去。
女主带球跑后该怎样让男主知道她怀崽了。
方法很好,古早小说里常见套路,百试百灵。可她是万万不愿意做的。
“对不起啊。”程欢琅轻声道,“我可能做不了任务了。”
系统抹了把眼泪,气急败坏道:“没关系的宿主,是主系统有病!我再去想想办法!”
程欢琅有些恍然地看着系统在一边忙活。
从年少时期与朋友决裂开始,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热烈而真诚的善意。
她独自在殿内缓了一会儿,摸索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宫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不过没下多久,只有薄薄一层霜雪覆盖在天地间。
足尖在雪上踏过,留下细碎的痕迹,很快又被呼啸着的风雪掩埋。
像上一世死时一样。
原主来时穿得单薄,程欢琅很快便冷得轻微发抖,身体上的难受更甚。
程欢琅没有理会这种不适感,看向巍峨壮丽的皇宫,目光虚虚落在宫墙上。
系统一溜烟地飞了过来,见到她站在雪地里时吓了一跳:“宿主你干嘛?!你受不得冻的!”
“谢谢。”程欢琅摆手,“就一下,没事。”
系统见她没有立即离开的想法,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急匆匆地说着自己得来的消息:“宿主,现在剧情线还没完全开始,你只要马上远离主要角色就不用攒功德了!只是你可能回不去了,得在这个世界待一辈子……”
“你要走的话,我陪着你。”系统戳着她,语气急迫。
程欢琅却摇头:“来不及了。”
“我走不了了。”风雪劈头盖脸打在程欢琅身上,她却恍若未闻,一字一句笃定地说,“皇上盯上我了,很快就会找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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