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行

惊蛰已过,雨水常夜袭永安京,湿润过的石头地面,趁着月色高悬,盈盈闪着少许光亮。

突然,一双无形无影的脚印,踏破了这一汪映着月色的浅水。

“啪嗒,啪嗒。”

脚步声轻到不易察觉,只见水面的亮光被踏的浑浊,诡异的是,根本看不到有人经过。

阎风洄手里捏着诀,气息吐纳地极为缓慢,嘴唇轻轻点念着隐术法咒。自从永安京实行宵禁制以来,最流行的顺口溜就是“闭门鼓声落,坊间只留诡。”

虽说下月初一阎风洄便到镇魂司任神都骑尉一职。但是他可不想在自己新官上任前,为了替民捉诡而惹上犯夜之罪,于是只能施展一些小道法隐身夜行。

毕竟,日后光靠镇魂司的俸禄银子可是供不起自己爱夜宿柳巷的大笔开销,总要闲暇时多赚点小外快。

“看来出事的就是这户人家了。”

阎风洄顺着罗盘的指向,脚步停住,视线快速扫过一遍眼前这户人家门前的情形。

除了那两个纸糊的大白灯笼摇摇晃晃,整个门前空荡荡的,连个镇宅的看门石狮子都没有安置。朱漆色的大门顶天立地,一如永安京其他高门大户那样气派,可见主人家的身份地位不低。

只是门上也是光秃秃的,刚过完年节不久,城里家家户户还挂着桃符贴着门神。这家门前什么也没有,倒显得寒酸,像是破落的官宦人家。

等他走到门前站定,十分谨慎地扣了两下大门上的麒麟兽首,未等许久,这扇门便从内缓缓推开一尺宽的距离,随后探出个仆从的脑袋。

仆从个头不高,勾着背一脸惊恐的瞅了眼阎风洄的打扮,又左右巡视下无人的街道,好像不太确定似的开口道:“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敲我们府上大门作何!”

什么?没见识的愣头奴!

竟然敢问他阎风洄是什么人,他可是自诩江湖第一打诡官!初到永安京便破了几件诡案而名声大噪的坊间红人!

据说讨论他的热度甚至一度超过了新科状元,还有那个什么什么太师的宝贝公子。永安京没有哪个女人不晓得他的大名!

可这仆从是个男的,阎风洄自嘲的冷笑一声。

无奈街面上并不适宜和这等见识浅薄的人废话,只能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道:“是你家主人邀请我来的……”

那仆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四十五度角仰头长长的“哦”了一声,道:“对了对了,是有交代说,今晚来一个擅长妇人症的郎中要给我们主母瞧瞧身子。不过你这身打扮?”

一个下人,还是个破看门,竟然堵着他堂堂阎大爷的门不让进,还讽刺他的穿衣打扮。

这口气,无论谁也忍不了?

……

阎风洄,忍了。

……

无奈继续维持着他的体面,胸中长舒一口气,有些切齿道:“告诉你,我姓阎。我不是什么看妇人症的野郎中,我是……”

“去去去!不是郎中敲门作甚,宵禁,街上不留人,更不能让你来路不明的人进我们府宅,我家主人让我守好门户,我须要尽职尽责。别说姓'盐',姓唐也没用!”

话到此处,那仆从白了一眼阎风洄,迅速从门外缩回脑袋,两只手推着门,正要关上。

阎风洄一掌急出,趁仆从未合紧门缝便已经抵住大门。

这一出手,力量极大,那仆从在门内手脚并用使尽全力,哪怕憋的青筋暴起,也不及他这一掌的气力。

阎风洄看着仆从费劲的模样,嗤笑道:“哼,看清楚了,我是什么人,你家主人可是花了大价钱请我来捉诡的,再阻拦下去,我便把你也当诡给收了!”

之后用力一推,门内仆从摔了个踉跄,滚了两三圈才停住。仆从眯着眼,瞅瞅阎风洄身后背着宝剑腰间坠着罗盘,又想到今年来府中怪事,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穿的倒像那么回事,不过,我家主人平日里事无巨细,今天确实没交代你来。既然如此,那也要照规矩进府。”

说着,仆从便从腰间抽出一黑色布条,勉强站起身,递到阎风洄跟前,又道:“仙师勿怪,我家主人有要求,凡外人进府者,一律蒙眼入内。”

听到这般古怪的要求,阎风洄轻轻皱了下鼻子,反倒觉得今天来的这户人家有点意思。

像是嗅到了什么敏感的线索一样,他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仆从手中的黑色布条。想都没想就往眼睛上蒙去,双手正在脑后打着结,嘴上就等不及似得直接开口道:“带路吧。”

随着他的脚步迈入这府宅的门槛,一阵寒风呼啸着夺门而出,如同拦路的无形巨网,冷的让人喘不过气。

这阵妖风来的好生邪性,瞬间将阎风洄的衣摆吹得鼓起,见他身后的飘带胡乱飞舞,仆从却不受影响的在前领路。

妖风好像只冲他一人来的。

于是趁着仆从带路到回廊的转角处,手指不经意间解开腰间福袋的囊口,又轻轻对着福袋弹了两指。接着一阵黄色的浓烟跐溜一下便从囊口钻了出来,脱离福袋的束缚之后,黄烟更像是解开绳索的猎犬一般,还在半空打了个激灵伸了伸腰身,再看那阵黄烟已经化成细犬的大致模样,飘飘悠悠的飞向半空往宅子地深处去了。

要说出事的这家宅子可真是大,阎风洄蒙着眼睛不知转过多少个雨廊鱼池才被带到宅子的正堂内。这时,仆从这才小心地让他摘了黑色布条。

可这是深更半夜,怎么这主人家还在堂中燃上这么多蜡烛?摘下布条的一瞬间阎风洄便被面前密布的光亮蛰了下眼睛。

他挤眉弄眼的眯成一条缝,看着蜡烛密集的如同寺院大殿深夜做法事一样,左右乃至整个厅堂内全是燃着的跳动烛火。等他看向正堂前方的松鹤延年图时,一名年纪轻轻的女子正端端正正坐在主人的位置上。

阎风洄立刻收回视线,为了显得自己见多识广,他并没有对蜡烛这个情形提出疑问,而是迫切的问向带他进来的这名仆从道:“喂,小门房。我说你们府宅上的东家大爷呢?这么大的院子就一个女人出面,不妥吧。”

听到这句话,本来站得好好的仆从突然不知所措的向后连连退去,就在他退到正堂门前时,砰的一声,被脚下的门槛直直绊倒。

等仆从抬起头,嘴里打颤地声音如砧板上嘚嘚切肉的菜刀,这种恐惧感好似见了诡一般,他快速将目光看向堂中女子,又折回目光看了眼阎风洄,脸色已经煞白。隐约听到他嘴里哆嗦着说了句:“我我……不知道啊,我什么也不知道。”

之后便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跑走了。

不知为何,阎风洄闯荡江湖游历捉诡已经三年,见过的场面也不算少,怎么今日这个仆从的反应以及这宅子内的古怪,令他觉得后颈有些发冷。

他有些僵硬的拧过头来,看向堂中坐着的女子,烛火地煽动下,女子清丽的面容更衬得矜贵,这气度一看就是出自名门的闺秀。

只是女子的面容显得比平常人更为苍白,甚至说是白的有些渗人。表情很是平淡,一抹不易察觉的持重微笑挂在脸上。

看到阎风洄目光与之对视,坐着的女子颇具主人家姿态的先开口道:“仙师莫怪,家仆没规矩。先坐,尝一尝香茶再说我府中的怪事不迟。”

可能是这间堂屋过于宽敞,站在门前不远的阎风洄听到女子说话声竟还有些空洞的回音。

他轻扭了两下肩膀,以缓解紧张,有些随性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行,上茶吧。”

在等女婢上茶的间隙,阎风洄忖着以往经验,眼睛仔仔细细的溜过一遍堂内的装潢布置。

屏风书架乃至桌椅板凳清一色的峨眉山产百年金丝楠。除了正前方挂着的一副松鹤延年图,四周还挂了不少画作,什么张果老遨游四海图,东海仙境图。看来主人家也是渴望长生修习黄老的同道之人。

这时,女婢端着茶恭敬地呈到阎风洄的面前,富贵人家的香茶细细品来也是雅致,只是这满腹疑窦惹得阎风洄好生烦闷,出于想快速驱魔捉诡的痛快,没等女婢将茶盏落在一侧的几案上,阎风洄便将袖子一搂直接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茶汤还未入喉,阎风洄大惊,噗得一下,将喝到口中的茶水全部喷吐了出来,这茶有问题!

女婢端在面前时,分明茶盏上头是冒着烟的热茶,怎么喝到嘴里就如同生吞了块冰凌一般冷地刺喉。

暴躁的性子再也按压不住,做出这等古怪行径,阎风洄断定堂中女子是诡魅化身,故意捉弄自己。

于是快速抽出佩剑胧夜,寒光“嗖”的一下闪出,阎风洄一跃至半空,悬空而立,剑锋直指那松鹤延年图侧的女子,身子一倾直冲着飞过去,只见那女子惊吓到来不及躲闪,面色狰狞扭曲,嗓子过于紧张,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双手像是拽着救命稻草一般,死的扣着太师椅的扶手,几乎要抠出血来,眼看阎风洄剑锋逼近,绝望地并上了眼睛。

随着一声“破!”字出口,胧夜的剑身挟着蓝色的剑光以近乎崩裂之势划空劈砍下去,谁知此时,不四下知何处卷起来一阵妖风,迅速腾起的风势过于蛮横,整个堂内的蜡烛竟然一下全数熄灭,风力之大使飞剑冲向女子的阎风洄划偏了剑锋,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剑锋直冲松鹤延年图挥砍下去。整幅画被劈成两半之后被妖风卷成碎片,挂画的墙面被破开了一个大洞,还哗哗啦啦不断地坍塌着碎石砖瓦。

再看那被劈将开的墙面后头竟藏着一个点着长明灯的密室,密室正中赫然摆放着一副用料极为厚重的棺木。

刚刚差点被阎风洄砍死的女子,这才晃过神来,钗发凌乱地坐在原地嘤嘤哭了起来。

这女子竟然不是诡,若是这阵风起的再晚一些,差点因为自己的冲动错杀了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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