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翌日,秋雨暂歇,只余檐角滴答的残响,敲打在昭阳殿外的石阶上,声声寂寥。
裴煊醒来时,天色尚未大亮。
微弱的光自窗隙透入,映出他半边清削的侧脸,凛冽如刀裁。
沈怀薇仍昏沉睡着,气息幽微,面色苍白得似新雪覆玉,唇上亦无半分血色,俨然一尊易损的瓷美人。
眼下两痕青影深重,纵在梦中,那双细眉也轻轻蹙着,凝了化不开的哀愁与痛楚。
蒙眼的绸带不知何时松脱,委在枕畔,更添几分零落的摧折之态。
裴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幽深难辨。
昨夜酒意褪去,他并非全无印象,自己似乎……过于粗暴了些。
但旋即,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被帝王固有的冷硬心肠抚平。
她是他的皇后,承受雨露恩泽是天经地义,即便他不甚温柔,也由不得她抗拒。
思及此,他眸色微沉,更无半分温存之意。
裴煊掀衾起身,动作间尽是惯常的利落与威重。
候在外间的宫人听得动静,立刻屏息静气、鱼贯而入,无声而熟练地侍奉他盥洗更衣。
玄色龙袍徐徐遮掩了挺拔之躯,也重新披上了那层至高无上的帝王威仪。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并未留下只言片语,转身便离开了寝殿。
足音沉稳,步步决然,消散于深殿空旷之中,唯余满室清寂,与一缕未散的龙涎香息。
殿门开合间,掠进一隙外头的寒气,旋即又被重重掩紧,锁入深宫。
-
帝王的离去,并未驱散昭阳殿内浸骨的寒意,反添几分空寂。
不知过了几时,凤榻上的沈怀薇睫羽微颤,终于睁开眼来。
实则他起身时她便已醒转,只是周身如被重轮碾过,骨节无处不酸,无处不痛。
心口那股钝痛尤其难当,耗尽了她睁眼的气力。
更深的是那彻骨的羞耻与心灰,令她不愿,也不敢与他照面。
直至确认他已离去,她才强撑着支起身子。
锦衾滑落,霎时露出底下或青或紫的斑驳痕迹,连同那件被撕裂的寝衣,狼藉不堪。
昨夜那些零碎却不堪的记忆,带着屈辱与痛楚,猛地涌入脑海。
她只觉胃里一阵酸楚翻涌,几欲作呕。
目光匆匆掠过周身,便立即移开。
她眼底最后一点微光也寂灭了,只剩一片死寂的灰与麻木。
“来人……”
帐幔间传来一声低唤,嗓音涩哑得几乎辨不出原音。
一直守在外间的青萝闻声疾步而入,她是沈怀薇从府里带进宫的贴身婢女。
甫一掀帘,见到榻上之人这般情状,眼眶霎时便红了,却强忍着不敢落泪,只颤声道:“娘娘醒了?身子可还撑得住?容奴婢服侍您起身罢?”
沈怀薇无力地摇了摇头,眼睫低垂。
“备水……”
她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本宫要沐浴。”
青萝喉间哽咽,终究不敢多言,低低应了一声:
“是,奴婢这便去准备。”
热水顷刻备妥,氤氲蒸气弥漫净室,稍稍驱散了秋日的寒意。
沈怀薇遣退其余宫人,唯留青萝在侧侍候。
她将身子沉入热浴,用力拭洗周身,凝脂般的肌肤泛起片片绯痕,望之触目惊心,似要刮去一层皮肉方肯甘休。
水温灼肤,她却浑然不觉,怔怔地重复着拭洗的动作,眸光空茫,了无生气。
只想涤尽这一身黏腻,连同那令人作呕的、属于他的气息与痕迹。
温水裹着残破身躯,却暖不透那颗浸在冰窟里的心。
昨夜他那冷厉的言语、不容置喙的粗暴,连带着往日种种疑忌与偏私,一并在胸壑间翻搅,绞得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起来。
恶心伴着眩晕袭来,愈来愈重。
心口那股滞闷非但未散,反如巨石压来,连喘息都艰难起来。
眼前阵阵昏黑,满室水汽皆化作了模糊白雾。
“娘娘?您脸色很差……”青萝话音未落。
沈怀薇只觉天旋地转,最后一点明光也被黑暗吞噬。
一只手无力攀住桶缘,指节青白,另一手紧揪心口,整个人如断线木偶,再无力支撑,往水中沉没。
“娘娘!”
青萝吓得魂飞魄散,骇然扑上,慌忙接住那滑落的身子。
却见怀中人双眸紧阖,唇色泛青,触手一片冰寒,已是人事不省。
“快!快来人啊!娘娘晕过去了!”
青萝忙唤宫人上前,七手八脚将沈怀薇周身拭干,换上洁净中衣,又小心翼翼将她挪至榻上安顿。
她心急如焚,匆匆嘱咐宫人好生守着,自己胡乱抹了泪,便疾步冲出昭阳殿,欲往太医院寻人。
谁知方出殿门不远,就在宫道拐角处,迎面撞上一人。
身着太医官服,手提药箱缓缓而行,不是别人,正是薛济安。
薛济安乃沈怀薇姨母之子,是她的表兄。
二人自幼相伴长大,情谊深厚。
他医术精湛,入太医院后,对沈怀薇的身子一向格外上心。
只是近来沈怀薇遭禁足,他又需避嫌,已许久未能亲自为她诊脉。
“青萝姑娘?何以如此惊慌?”
薛济安见她满面泪痕、神色仓皇,心下蓦地一沉,隐觉不安。
“薛太医!您来得正好!求您快去看看娘娘罢……娘娘方才沐浴时,昏死过去了!”
青萝如见大罗神仙,语带哽咽,几不成声。
薛济安闻言色变,再顾不得宫规礼数,当即拂袖沉声道:“快带路!”
他跟着青萝疾步赶回昭阳殿。
踏入内殿,看到榻上那个形容枯槁、面无生气的女子,心头骤然一痛,几乎不敢相认。
这哪里还是记忆中那个明眸皓齿的小表妹?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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