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寒风裹挟着冷雨敲打窗棂,飒飒声不绝于耳。
昭阳殿内比往日更添凄清,炭火明明燃着,却驱不散这彻骨的寒意。
沈怀薇正拥衾倚在暖榻上,望着摇曳的烛火出神,忽见殿门无声开启。
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踏着夜色而来,肩头还沾着雨水。
他解下墨狐大氅随手一掷,内侍慌忙接住退至暗处。
殿内只余两盏素纱宫灯,昏黄的光晕在穿堂风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壁上,忽长忽短。
“看来,皇后的‘静养’,颇见成效。”他声音平稳,字字千钧。
“陛下。”她挣扎欲下榻行礼,却被他抬手止住。
宫人尽数退去,连青萝担忧的目光也被隔绝在重重帘幕之外。
殿内仅剩他们二人,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噼啪作响。
“今日十五,朕宿在此处。”他语气平淡如常,目光在她脸上细细巡梭。
侍寝之命,虽未出口,却已压得她喘不过气。
沈怀薇下意识护住小腹,指尖微微颤抖。
抗拒只会招致更甚往昔的雷霆之怒,若再经历那般狂风骤雨,只怕腹中这点微末生机难以保全。
万般挣扎涌上心头。
屈从固然是辱,可若因一时之愤累及无辜孩儿,更是万死莫赎。
既然避无可避,不如……
一念及此,她攥紧了袖口。
沈怀薇暗暗调息,压下心头翻涌的涩意,嗓音刻意放得轻软:“容臣妾……伺候陛下更衣。”
她款款起身,步履微浮地走到他面前,伸出微颤的柔荑,轻轻落在他龙袍的玉带扣上。
动作略显生涩,始终低垂螓首,浓密的长睫在玉颜上投下浅浅阴翳,将眸中情绪尽数掩藏。
裴煊未料到她这般举动,身形微滞,垂目端详着近在咫尺的人。
药香与冷香幽幽萦绕,冰凉的指尖偶然触及他的颈项,引得一阵细微战栗。
“今日倒是恭顺。”
他声线低沉,带着几分审视,抬起她的下颌,“莫非有所央求?还是……仍在惦念宫外之人?”
目光如隼,紧紧锁住她的双眸,疑忌已刻入骨髓。
沈怀薇心口发紧,强自迎上他的视线,眼中努力漾起朦胧水色,显得脆弱堪怜。
她轻轻摇首:“陛下明鉴……臣妾别无所求,更不敢惦念旁人。”
“不敢?”
裴煊唇角微勾,指腹摩挲着她尖巧的下颌,力道带着若有似无的威胁,“看着朕再说一次……当真别无所求?”
另一只手已揽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隔着数层衣料,仍能觉出她较往日更显清减,那腰肢纤弱得仿佛稍施力便会折断。
殿内烛火“噼啪”轻爆,拉长了二人对峙的沉寂。
她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力度,以及那几乎要将她洞穿的锐利目光。
沈怀薇强忍着挣脱的冲动,顺势将微烫的脸颊偎近他冰凉的龙纹锦袍,察觉到他身形倏然紧绷。
她踮起脚尖,以柔软微凉的唇瓣轻触他凸起的喉结,如羽絮拂过,稍触即离。
随即仰起素颜,眼波潋滟如水,贝齿轻咬朱唇,露出一段纤颈如雪,嗓音颤颤:“但求陛下……怜惜……”
沈怀薇话音方落,便觉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
那力道让她气息微窒,却不敢流露半分抗拒。
“若朕……不愿呢?”
低沉的嗓音贴着耳廓传来,带着几分莫测的玩味。
温热的气息拂过鬓发,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她倏然抬眸,正撞进他幽邃的眸光里。
那眼底似有暗潮翻涌,教人看不真切其中情绪。
朱唇轻颤,终是缄默不语。
纤长的睫羽低垂,遮住眸中万般思绪,只在玉白的颊边投下两弯浅影。
此刻她不敢应答,亦不知如何应答。
在这九重宫阙之中,她早已进退皆非。
殿内烛火忽明忽暗,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壁上,交织成一片模糊的影。
半晌,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冷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既然有所求,便该让朕看见诚意。”
这话中深意令她指尖发凉。
她垂眸敛去挣扎神色,素手微颤着抬起,轻轻覆上他揽在腰间的手。
引着他带薄茧的掌心,缓缓移至衣带结扣处。
指尖相触刹那,她几欲退缩,仍勉力维系,终是牵引着他的手,解开那根细软丝绦。
外衫应声滑落,在脚边堆叠如云。
素白中衣勾勒出单薄的肩线,随呼吸微微起伏。
她羞窘地别过脸去,耳尖染上胭脂色,犹自维持姿态,任由他的目光在身上流连。
裴煊眸光一沉,忽然将她拦腰抱起。
突如其来的悬空让她下意识攀住他的肩颈,又在触及他深沉的目光时慌忙松手。
龙涎香的气息萦绕鼻尖,曾经令她心安的馥郁,此刻却沉重如枷。
锦帐重重垂落,掩去满室烛光。
朦胧中,沈怀薇抛却所有羞耻,凭着残存的意识与本能,试探着占据先机。
青丝流泻,扫过他胸膛。
她动作滞涩而谨慎,如履薄冰,既恐触怒君王,又忧伤及腹中骨肉。
裴煊似未料她如此大胆,身形微凝,旋即却松了力道,容她这般逾矩。
他倚在锦枕间,幽深的眸光在昏暗中流转,如蛰伏的兽,静观掌中物徒劳辗转。
她紧闭双眼,长睫乱颤,苍白的颊泛起薄红,泪珠却无声滚落,没入云鬓。
“朕竟不知,”
他嗓音较方才更显低哑,扶在她腰际的手掌却稳如磐石,既是禁锢,亦成支撑,“皇后何时,习得这些……取悦人的手段。”
沈怀薇无从应答,亦不敢应答。
只抬起被泪水浸透的眸子。
那眼里千般挣扎、万种凄楚,最终都化作哀婉的一瞥,如秋水映残荷,令人心折。
她主动吻上他紧抿的薄唇,动作生涩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仿佛要将所有恐惧与不甘尽数封缄于此。
她在赌。
赌这别样的驯顺能换他半分心软,为那微弱生机争得一丝余地。
裴煊纵容这生涩的试探,任由她笨拙辗转,那双执掌江山的手始终虚扶在她腰间,指节几度收紧复又松开,泄露出主人的心绪不宁。
良久,他方开口,声线难得褪去几分往日的冷厉:“待贵妃册封礼成,朕会解了你的禁足。”
这是赐予的“恩典”,或许是对今夜温顺的犒赏。
沈怀薇紧闭的眼睫犹沾湿意。
解禁?于她早已毫无意义。
禁足与解禁,不过是从一方牢笼换到另一方天地,依旧困在他人的荣宠与帝王的猜忌之中。
她沉默着,没有谢恩,也没有回应,宛若一尊失了魂的玉雕。
殿外风雨如泣,殿内烛泪空垂,漫漫长夜,似乎永无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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