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刚停,一场急雨,把闹市的乌烟瘴气冲刷得七七八八。
广场被有秩序的管控着,但仍旧有三两议论纷纷,用仅有的信息推测着无数种可能。
商场斜对面的网红一条街依旧嘈杂热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燥热又鼓动起来。
昭璃抬头,视线落在参天的楼宇上,耳边是市井嘈杂,眼里却是泼墨画般静谧的天幕。
人间五彩纷呈,光景却丝毫不达天际,浩瀚穹宇,万亿年如一日般沉寂。
另一侧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天台上,为首的男子长身而立,整个身子藏于宽大的衣袍中,整张脸几乎消失在兜帽内,只有下巴处映着清冷的月华。
他那样笔直地站着,月亮似乎就在他身后,为他勾勒出鲜明的身形,
他低着头,目光落在如蚁的人群中。
他的背面,五位身形各异的人或站或坐,围着一个小兽,这小兽嗷呜着嗓子,声音细细的威慑不了人,急得它扑腾起前爪,试图用两个软乎乎的犄角去攻击捏他肉的蓝衣女子,却被她轻巧挑开,逗得她连连发笑。
气得它原地喷了一口火,可下一秒就哑了,它尴尬地偷瞄大家的反应,把人逗得更乐了。
昭璃站在马路牙子上打电话,又是哄又是劝的,才勉强把对面的嗔怪抱怨压了下去。
她捏着手机,夹着嗓子甜甜一笑:“好的晚安,妈妈早点睡哦,但是要辛苦您动动小手把宝贝女儿这个月生活费转过来,再见~”
放下手机,她长长地呼出去一口气,接过小白递过来的奶茶喝了一口,看向了他。
小白举着平板,把上面的地图放大,点了点:“这儿,小丑身上定位器最后的信息。”
“海西的小岛?”
风安漾吸奶茶的动作顿了一下,上手放大了地图,仔细确认了一番,两人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古怪。
她皱眉:“可能是巧合吧,再说了,就算他们真想做什么,我也能应付。”
小白的眼睛变成蓝绿异瞳,瞳孔微微收缩,逐渐缩小成犀利的一条小缝,非常不满地眯了眯眼睛。
“还是不要太轻敌了,今晚发生的事情我会告诉爷爷,但你马上要回海西,我最担心的是这个。”
车辆疾驰而过,挟裹着晚风扬起了她的头发。
她不置可否,捧起奶茶喝了一口,恰好此时一辆计程车开过来,她伸手招了招:“他们要是找我麻烦,你还是担心担心他们吧。”
说着一屁股坐进车了,打了个哈欠,朝小白摆摆手:“我困了,直接回学校了,拜拜。”
小白站在原地,沉默的看着她离开,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中,他抬手看看时间。
21:30。
他眉头皱了皱,今天比昨晚还要早。
·
槐大管制颇严,半夜十二点到次日六点都是门禁期。
将近六点,天光灰蒙。
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年背着包站在门外,他穿着黑色短袖,皮肤很白,漆黑的头发乖巧垂下,长长的眼睫压在琥珀色的眼睛上面,延下来一大截阴影。
他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站了足有十来分钟。
洗漱完的门卫大爷这才瞥见他,赶忙披了件外套,打开小侧门边走边问:“你干什么的?”
听见声音,他仿佛才从游离中回过神来,眼神落在大爷身上。
大爷看他不说话,音量调高了点:“问你话呢,你有什么事吗?”
他嘴唇动了动,有些抱歉地将证件递过去:“你好,我是南大的交换生,本来昨天上午和林教授一起来的,但有事耽误了。”
大爷怀疑地接过证件,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确定他的身份,招招手将他领了进去:“进来吧,你这人还怪有意思的,没见过一大早摸黑赶来的,怎么?坐的红眼航班吧?”
男生跟着他过了闸门,对他说的话没有任何的辩驳,大爷戳着桌上的登记册,语气和缓了几分。
“把这些信息登记一下就可以了,你们年轻人啊,也不好太辛苦知道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平时要好好休息,大脑才有精力吸收知识的,你知道吧?我们都是过来人,都懂的。”
大清早的湿气还很重,雾霭沉沉。大爷说话的声音带着鼻音,也沉沉的。
男生三两下登记完便往里走,抿了抿嘴对大爷点个头,就算招呼过了,很快隐没在九曲回廊般偌大的校园中。
大爷看着他走了进去,到再看不见身影,才拿起登记本,眯着眼睛努力看上面的信息,辨得一个字就跟着一个字念了起来。
“连暮。这名字······不够积极向上啊。”
·
昭璃从梦魇中惊醒的时候,挂在宿舍公寓墙上的时针咔哒一响,正好指向六点。
她揉了揉凌乱的头发,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噩梦中醒来了,要么是春·梦,要么就是今晚这种光怪陆离的世界。
自有记忆起,她几乎从未做过噩梦,闭眼就是浮浮沉沉数十遭的美好回忆,梦里清明开阔,天朗气清,千百年在脑海里走马观花地浮现。
她从第一次出生时起,就在爷爷和小白为她构筑的绝对生存体系中,平安健康的成长,老去,然后再出生。
每一次睁眼,都带着过往漫长的记忆。
漫长的,荒芜的,孤寂的。
如饮白水的一千年。
直到数月前第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她不确定这是否称为噩梦,她在漫山遍野的红莲花海中醒来,猩红似血的残云在摇摇欲坠的穹宇翻腾,凄厉的嘶鸣从远处山峦中传来,仿佛随时要撕开什么,向她掠羽而来——她醒来时,透过无边的黑暗和唇舌间浓浓的血腥味,居然感受到一种难以言明的兴奋和快感。
一种让她惊颤和难以控制的悸动。
她起身下床,把还未燃尽的线香熄灭,整个房间内飘散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像雪松的清冷混合玫瑰的幽香,清冷宁神。
明明是盛夏时节,她一打开阳台上的窗户,却冷得一抖,她本想把那盆开得正好的风铃花拿进来,往外看时,眼角突的一跳,有什么东西蹭着阳台外围一闪而过,眨眼间不见踪迹。
昭璃手腕一动,叮当脆响。
一瞬间,一抹矫健的身影从宿舍楼外的树上如闪电般蹿出,蓝绿异瞳的白猫循着气息疾驰而去。
腥味。
她揉揉鼻子,眉眼冷淡下去,抬手攀上栏杆,刚想一跃而下,忽然四肢百骸像被扎了千万枚针,密密麻麻的绞痛遍及全身。
她攒起的力气陡然散去,脸色一白,整个人像娃娃一样从五楼阳台自由落体摔了下去。
剧痛和失重让她在那一瞬间失去任何的思考能力。
五层楼高的落地时间在眨眼之间,只听一声闷哼,昭璃趴在地上蜷缩着微微发抖的身体,大概过了一万年那么长——实际也就不到一分钟,她才缓过来一点神志,挣扎着站了起来。
还没站稳,就看见眼前站着一位一眨不眨盯着她看的男生。
腿一软,昭璃又原地跪了下去,直接给他行了个大礼。
那男生连忙过来过来扶住她,饶是这么着急的模样,语气却很轻,担忧地说:“姐姐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来,我背你。”
昭璃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雪松,他看起来虽然很高,但并不健壮,而且那张脸长成这般俊俏的模样,她怎么舍得,连忙推辞:“没事儿,其实我……”
她话未说完就被打断,男生回过头,眉眼间满是浓浓的关心:“姐姐,听话,这么高摔下来肯定会受伤,我们去检查一下。”
昭璃愣住,这一口一个姐姐快把她叫迷糊了。
俩人非亲非故,应该是目睹她从楼上摔下被吓到了,这个年纪的大学生又清澈又善良,昭璃忖度了一下,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她扶着自己的左手,又抬起右脚,脸一皱:“那就······麻烦弟弟了。”
白猫匆忙赶来,梅花印轻软地踏过槐江第二医院急诊大楼的高墙,跳到某扇开着的窗户前,探头探脑地瞧了会,然后揣起爪子,就窗户台子一蹲,毛绒绒一只大猫就这么气定神闲地眯起眼开始补觉。
这是一间候诊室,清早的急诊区没什么人,昭璃的左手打了石膏挂在脖子上,右脚轻微肿起,正敷着冰,听到动静,她看向推门进来的男生。
他手上拎着袋刚取回来的药,医院四周都是白的,显得他的脸更加的白,立体的五官在光影下深邃有神,倒把学生气削弱了几分。
他将药放到桌子上,递过去一杯温水,担心地说:“姐姐,你的脚要是疼的话告诉我,我们再去检查一下,这里有止痛药,吃了会好一些。”
“医生都说啦问题不大,别担心,”她单手接过水握在手上,另一手拿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我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把医药费给你转过去,真的很谢谢你陪我来医院。”
他拿出手机一扫,将好友申请发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她抬头问道。
“连暮。”他迎着她的视线,声线很特别,不像其他人说话时起承转合抑扬顿挫的,很轻,语速均匀,温和但是又有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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