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叠的幻觉

“为什么是我们?”张山正问,声音沙哑。

“不知道。”叶智书摇摇头,“但我查过,这块表和你祖父的怀表,都是民国二十六年生产的,出自同一家银楼。而且……”他顿了顿,“我祖父的名字,也叫叶智书。”

张山正怔住了。他祖父叫张山正,叶智书的祖父叫叶智书。这绝不是巧合。

“我们可能……”叶智书的目光深邃,“是在重复他们的命运。”

这个念头让张山正背脊发凉。如果真是这样,那民国的记忆里,那些尚未清晰的片段,是不是预示着他们现在的关系?比如……他隐约记得,有个画面里,叶智书站在对立面,手里拿着枪,眼神冰冷。

“我不相信什么命运。”张山正把手表还给叶智书,语气强硬,“不管那些记忆是怎么回事,现在的你我,是商业对手,这一点不会变。”

叶智书接过手表,重新戴回手腕:“我没说要变。”他推了推眼镜,眼底的情绪又变回了之前的冰冷,“只是提醒你,别被那些‘记忆’影响判断。不然,输得更惨。”

说完,他转身走进病房,留下张山正一个人站在走廊里。

风吹过窗户,梧桐叶又落了几片。张山正望着叶智书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民国的亲近和现代的敌对,像两条拧在一起的绳子,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掏出手机,给老宅管家发了条消息:“把书房保险柜里的怀表拿来,送到公司。”

他需要确认。确认那些记忆不是凭空产生的,确认民国的张山正和叶智书,到底经历了什么。

回到公司时,管家已经把怀表送到了。黄铜外壳,刻着模糊的缠枝纹,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张山正打开表盖,里面嵌着的小像已经泛黄,但能看清上面是两个年轻男人的合影——一个穿着军装,眉眼刚毅;一个穿着长衫,笑容温和。

是祖父,和叶智书的祖父。

照片的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民国二十六年秋,于北平。”

张山正的手指抚过照片上两个年轻的笑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原来他们的祖辈,真的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有过这样亲密的交集。

那后来呢?

为什么祖父的日记里,从未提起过叶智书?为什么两家的后代,会变成针锋相对的敌人?

他拿起怀表,翻转过来,背面的“智书赠山正”清晰可见,和叶智书那块手表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指腹摩挲着那行刻字时,张山正突然想起民国那个地窖里的夜晚。叶智书举着火柴,小刀在怀表背面划下字迹,火星落在他睫毛上,像坠了颗星星。“这样,就算以后走散了,凭着这字,也能认出来。”他当时是这么说的,语气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走散了。

这三个字像根针,猝不及防刺进心里。张山正合上怀表,金属碰撞的轻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他打开电脑,调出祖父的档案——除了几张泛黄的老照片,只有一份简略的履历:金陵大学毕业,民国三十五年赴美国进修,1950年回国任教,1998年去世。通篇没有一个字提到叶智书,更没有提过北平的风沙,聚福楼的地窖,或是那枚铜哨子。

就像那段记忆被刻意剜掉了。

手机震动起来,是助理发来的消息:“张总,叶氏创投刚刚宣布,联合几家资本成立了新的科技基金,主攻方向和我们的实验基地高度重合。”

张山正捏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又是这样。无论他想往哪个方向走,叶智书总会像影子一样挡在前面。从前是奖学金,后来是项目名额,现在是商业版图——仿佛他们天生就该站在对立面。

可民国的记忆里,他们分明是背靠背躲在地窖里的战友。

“备车,去叶氏创投。”张山正抓起外套,起身时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他需要一个答案,哪怕只是当面问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氏创投的写字楼在金融中心最顶层,落地窗外是整片城市的天际线。叶智书的办公室比他想象中简洁,除了必要的文件,只有一个书架,上面摆着几本医学专著,还有一个相框——是张山正见过的那张民国合影,只是被放大了,嵌在黑檀木框里。

“稀客。”叶智书从文件里抬头,脸上没什么意外,“张总亲自登门,是来宣战的?”

张山正没坐,直接将怀表拍在办公桌上:“这是什么?”

叶智书的目光落在怀表上,瞳孔微缩,随即恢复平静:“你祖父的遗物。”

“背面的字呢?”张山正步步紧逼,“‘智书赠山正’,这也是假的?”

“不是假的。”叶智书站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那相框,“就像这张照片,也是真的。”他指着照片里穿长衫的青年,“我祖父后来也去了美国,在旧金山开了家诊所,1972年去世的。他的遗物里,有个铁皮盒子,装着这张照片,还有一枚硬币。”

张山正猛地抬头。

“就是你送他的那枚民国二十六年的硬币。”叶智书的声音很轻,“盒子里还有张字条,是用毛笔写的,只有五个字:‘山正,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张山正的心脏骤然缩紧。民国的记忆碎片突然翻涌上来——炮火连天的战场,叶智书站在敌军阵营里,手里举着枪,枪口对着他。他当时喊了什么?好像是“为什么”,可对方没回答,只是别过了脸。

“所以呢?”张山正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对不起我祖父什么?是像我记忆里那样……背叛了他?”

叶智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他转身背对张山正,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我不知道。祖父的日记里,关于北平的部分被撕掉了,只剩下1946年以后的内容,字里行间全是愧疚,却从没说过原因。”

张山正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很陌生。现代的叶智书总是带着疏离的锐利,可此刻,他的肩膀绷得很紧,像在承受什么重量,和民国那个在马车上说“想回医学院读书”的青年慢慢重合了。

“我查到,民国二十七年春天,北平情报站遭到重创,二十三名情报员牺牲,只有我祖父活了下来。”张山正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寒意,“而根据当时的档案,出卖情报的人,代号‘医生’。”

叶智书猛地转过身,眼里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你怀疑……”

“难道不值得怀疑吗?”张山正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和民国的药草香几乎一样,“你祖父是医生,他有机会接触情报;他后来去了美国,像是在逃避什么;还有那张字条,‘对不起’——如果不是背叛,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叶智书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我不相信。”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祖父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是哪样的人?”张山正冷笑,“是那个在民国和我祖父称兄道弟,转头就把他卖给日本人的伪君子?还是像现在的你一样,表面温和,背地里捅刀子的商人?”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两人之间。叶智书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眼底的温度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寒意:“张山正,你最好搞清楚,现在是2023年,不是民国。别把你那些狗屁记忆里的恩怨,强加到我们头上。”

“强加?”张山正抓起桌上的怀表,狠狠砸在地上,“那这是什么?!这行字是什么?!我们每天被那些记忆折磨,看到对方就像看到仇人,这也是强加?”

黄铜怀表摔在地板上,表盖弹开,那张合影掉了出来,正好落在两人脚边。照片上的两个青年笑得灿烂,和此刻剑拔弩张的他们形成讽刺的对比。

叶智书弯腰捡起照片,指尖抚过上面的笑脸,动作很轻,像是在触摸易碎的珍宝。“不管民国发生了什么,都和现在的我们无关。”他把照片放回相框,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张总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以后在商场上,我们各凭本事,不用再提这些废话。”

张山正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那些跨越时空的记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还有此刻尖锐的敌意,像一张网,把他和叶智书牢牢困在里面,越挣扎,勒得越紧。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叶氏创投。走出写字楼时,夕阳正往下沉,把天空染成一片血红,像极了民国战场上的晚霞。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管家发来的消息:“少爷,您放在老宅抽屉里的铜哨子,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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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巫陵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