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闲话
此处是一块颇开阔的平地，三面环壁，一面是一条无法望到尽头的直道。
这平地距离地面许有百米左右，紫金燕徘徊的声音已经渐渐散去，众人正散坐着休息。
平地中间，几人围坐在临时的篝火旁，气氛有些沉闷。
时间倒退回数个时辰前。
卫怀川一行人自洞口坠落，落入无边黑暗，触及这一方小小平地，才得以喘息。
一落地，池乐雨便开始大骂顾绯。
“顾绯，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脑子装的碎玉片吗？碎成渣了？被乌金燕察觉入侵她的领地，嫌命长么？怎么，平时看着牙尖嘴利，现在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顾绯没吭声。
一簇火光闪过，漆黑不见五指的空间被照亮。
卫怀川简单弄了一个篝火，但那火不是火，而是玉质的流动，虽没有温度，但足以驱散黑暗带来的不安。
顾绯借火光清点自己所带来的门人，带入燕林的三十人加上她自己现在只剩六人，其余的门人或散或亡，都已不知所踪。
就算师姐不说，姐姐也肯定会生气的。
她本就心情烦躁，偏生池乐雨这个女人还一直在一旁聒噪。
“喂，顾绯，你哑巴了？”顾绯的沉默让池乐雨越发来劲，“看看你这狼狈样，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西宗玉豹’？我看叫‘玉狗’还差……！”
话未说完，一块玉石带着狠劲砸向池乐雨。
池乐雨踉跄一下，稳住身形，“顾绯你这女人真不讲道理，这明明是你们白琥西宗惹出来的祸事，连累我们赤璋南宗不说，还搭上无辜路人，你现在竟然恼羞成怒打我，你门人折损管我什么事？”
顾绯忍无可忍，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池乐雨面前就是一爪，池乐雨早有准备，提刀格挡，两人很快就纠缠着打起来。
无辜路人坐在角落，无心欣赏这出好戏，她只是在想，这地方该如何出去。
卫怀川无视了那两人的争斗，四处打量，向上走是不可能的，且不说紫金燕可能还停留在洞口，这洞壁光滑如凝脂，寻常人根本无法借力蹬上去，她们这一群人修为最高也就是池顾二人，据卫怀川推测她二人应该在化玉中阶，具体就不清楚了。
卫怀川视线转向了那条幽深黑暗的直道，看来只有这一条道了。她又看向空地中央，那两人打得难分难舍。
池乐雨悠闲地挥刀，戏耍这只愤怒的小豹子。她嘴里还在挑衅着：“哟！你这力度还真不如一条狗呢！”
“池！乐！雨！你找死！”顾绯怒火中烧，出招近乎凌乱，在池乐雨看来简直漏洞百出。若是平时，两人还难分高下，但现在顾绯的状态被情绪影响着，只能被池乐雨玩弄于手掌之中。
池乐雨心里舒爽，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她看着在自己身边上蹿下跳的小豹子，白皙的脸蛋因为怎么都无法伤及自己而越发红涨，看样子气得不轻。
卫怀川默默地移开视线，她才转头，却听到池乐雨一声惨叫，视线立刻又转回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疼疼疼！！顾绯！我是说你是狗，你还不承认！”池乐雨哀叫着。
原来顾绯趁池乐雨松懈时，一口咬上池乐雨的左脸，疼得池乐雨哇哇大叫。
“松……松开！”池乐雨能清晰地感受到顾绯呼吸的热气，湿润又温暖。
“泥或盖！”顾绯含糊地说道，脸上是得意的笑容。
池乐雨觉得丢人，在这么多师妹面前被顾绯咬脸，自己的脸是真没处搁了。
“咳咳……”卫怀川在此时开口准备缓解一下气氛，“两位还请别再动手，暂且休憩一番，当务之急是如何从此处出去。”
池乐雨闻言急忙说：“对对对！我知道怎么出去，你先松开！”说话时，脸颊的颤动触及到小豹子锋利的牙齿，疼得池乐雨抖了一下。
顾绯这才勉强松开牙齿，转头嫌弃地啐了一口。而池乐雨的左脸上留下了一个痕迹颇深的牙印，短时间是无法自愈的。
南宗的几人见池乐雨吃瘪，忍不住笑，池老大也就在顾绯手中吃过亏，平日里宗内谁也惹不起她。
池乐雨气闷地坐下，拉着卫怀川小声嘀咕，“顾绯就是个神经，脑子被白磷豹吃光了，一点都不像大宗门人，她还咬我！”
卫怀川看着池乐雨脸上的牙印，配合着张牙舞爪的控诉有点想笑。
她想起时饮秋有一次偷喝酒被时迟云抓了个现行，摇摇晃晃地抓着自己的衣角控诉时迟云骂她。酡红色的脸颊，嘴里嘀嘀咕咕，像一只喝醉酒的小云雀，特别可爱。
池乐雨还在控诉，卫怀川神思已经飞到天外。
红衣女人骂得正起劲，一转头，顾绯就在旁边幽幽地盯着她。
“！”
背后说人坏话，让池乐雨理亏，她默默地闭上了嘴。
一时气氛安静沉默。
卫怀川回过神，见几人都围坐在这，一言不发，多少有点尴尬。
她开口缓和道：“几位常在燕林行走，可有听过‘乌金神女’的传说？”
池乐雨似乎有印象，“就是那个什么玉！”
“说了跟没说一样。”顾绯嫌弃道。
池乐雨翻了个白眼。
卫怀川笑着开口：“据说曾经有一位乌金燕化为神女，却爱上了一个凡人。凡人寿命极短，神女便赠与她一枚玉佩，以此延寿，凡人不知玉佩的灵性，终日佩戴于是不老不死，成为周围人眼中的怪物。凡人痛苦万分，误以为是诅咒，有人告诉她，只需神女一滴血便可解除此诅咒。于是凡人趁神女熟睡之际，取指尖一滴血滴入玉佩，玉遇血，灵性破除。凡人立刻容貌枯老，身体腐朽而亡。神女痛苦万分，将玉佩摔碎，与凡人躯体一同化为燕林。”
顾绯若有所思。
经过卫怀川的讲述，池乐雨终于想起了，她想要说的。
“据说这枚玉佩被摔成两半，后经工匠雕刻‘燕燕于飞，之子何归’八个大字，并取名为‘环燕血飞玉’，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卫怀川倒还真不知这后续，她喃喃道，“燕燕于飞，之子何归……”
总觉得很熟悉，但她应该是第一次听说这句话。
“你是散修吗？”池乐雨好奇问道。
卫怀川沉默一会，此行目的师尊要求保密，所以她只好点头。
“嗯。”
“我们都是宗门之人。”池乐雨开口解释道，“此行目的本是接到委托，来燕林寻紫金胶。”
在池乐雨的热情介绍下，卫怀川了解到赤璋南宗内部与青圭东宗实在不同。
东宗内部主要以六峰为主，各自负责不同事务。而南宗更像一个工会，首尊将获得的消息发布任务，因为南宗主修炼器，所以平时发布的众多任务都是去各处寻找天才地宝。发布的任务由门人接取然后完成，以此积累玉璋值，排名靠前的门人可以获得宗主亲自点拨的殊荣，同时还有宗内资源任意使用的权能。
南宗内部没有亲传之类的分级，只有玉障榜单，榜单每五年刷新一次。谁排名最靠前，便最受人尊敬。
如今南宗玉障榜单第一名便是渭城柴氏的柴思蓝，此人天资卓越，自二十八岁位列第一之后再也未曾下过榜首。北荒雪地，西陲边漠，中州海域……为完成委托，大陆各处都留有她的足迹。
而玉障榜单除了第一名固定之外，还有最后一名始终是同一人。
这最后一名便是八年前失踪的南宗少宗主林溪茗，她所拥有的玉障值倒数第一，虽说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失踪后没法接受各种委托，但她之前还未失踪时便是不学无术，如果不是宗主强制，她几乎不会接受任何委托。诸位首尊都拿她没办法，门人几乎都在背后议论纷纷。可她依旧我行我素，直到失踪。
闲聊片刻，众人休息完毕，便按照池乐雨的指示往唯一的直道里走。
卫怀川和池顾二人打头阵，走在最前列。
池乐雨边走边说，“这地方是之前宗门内有个小队的人误落入而发现的，这条直道似乎连接了许多通道，但那位同宗记录了某一条道，可以出燕林，到渭城。”
南宗发布的任务多数都是去人迹罕至之处，所以宗门之人基本不会单打独斗，而是时常组成小队前去。
闻此言，顾绯开口，“我要去青州，直走渭城，肯定不行。”
“你爱去哪去哪，关我什么事？”池乐雨呛声道。
卫怀川见她二人又要吵起来，连忙制止道，“池姑娘，我也有事要前往青州一趟，不知池姑娘能否指明一条路。”
池乐雨对着顾绯冷哼一声，看着卫怀川的面子上，她勉强同意。
虽然没有记录哪条道通向哪，但池乐雨常年在燕林出没，基本的方向感还是有的。
一行人走在漆黑的直道，人们彼此交谈的声音和轻缓的脚步声在安静幽深的甬道中回荡。
走了不知多久，周围的墙体开始变得潮湿，有一股怪味在直道中弥漫开来。
卫怀川觉得奇怪，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
“池乐雨，你带的什么路？怎么走了半天，都没有岔口？”顾绯本能地感觉不妙。
池乐雨也不清楚，这跟记载的不太一样。但她嘴硬道，“你管我，跟着走就行了。”
直道的前方一如她们进入时一样，幽深黑暗，没有尽头。
人群的气氛已经不如开始时活跃，在漫长的没有尽头的黑暗狭道中，恐慌无助的情绪在滋生。
那股怪味愈发浓烈，卫怀川只是感觉昏沉，但她无法分辨这究竟是因为她长时间奔走的疲劳，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所导致。
她咬了一口舌尖，疼痛让她清醒了一瞬，她似乎听到了燕鸣。
困意袭来，连疼痛都无法抵挡。精神深处感到疲惫，在呼唤她睡吧睡吧，进入安眠的梦乡。
卫怀川听到了有人倒地的声音，但她太疲惫了，眼皮仿佛千斤重，睁不开眼。
在意识彻底消失前，卫怀川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真是倒霉……
这是卫怀川今日的第一百零八遍感慨，也是今日的最后一遍感慨。
写着写着我才发现，顾家两人都爱用玉石砸人，这就是有钱人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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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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